文/出离
八月,母亲去了远嫁的妹妹那里,我便休假带着父亲去远游,选择成都,一个令人痴迷的旅游城市。
乘坐各类交通工具穿梭于成都市大街小巷和美景之间,虽然累,但看着父亲对着景物的新奇,吃着当地美食咧嘴笑的脸,我很伤感,也由衷地欣慰。
病退多年的父亲曾念叨:这辈子尝尽酸甜苦辣,为事业奋斗半生,爬坡过坎,翻山蹚河,走过岁月的角落,尝遍人间冷暖后,就想出去走走!是啊,父亲从小吃苦耐劳,十几岁没了双亲,颠沛流离,成年后为家庭为事业奔波忙碌。50岁那年,在单位值班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脑梗中风,半身不遂,一病就是21年,后遗症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可父亲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以坚强毅力天天锻炼身体,虽行动缓慢、步履蹒跚,却坚毅而乐观。
父亲一路蹒跚,带着他少有的兴奋与新鲜感游武侯祠、锦鲤街、大熊猫基地,逛太古里商业街,游杜甫草堂博物馆……似乎不觉累,但随着步行时间的拉长,他的脚步逐渐慢下来,每到一处,我走几步就得回头看看,然后停下来等他。渐渐,我发现,父亲真的老了,用老眼昏花、反应迟钝形容一点儿不为过,当他低头看手机然后又抬头时,突然就找不到我了,站在那里四处张望,很久很久,神情慌张,就像在人群里走丢的孩子,而这时我明明就在他的身边;地铁站里,稍不留神他就跟着人群走到另一边站台,如果不是我反应迅速,他有可能就上了相反方向的车;或者,走着走着他便停了下来,就像忘了什么东西一样,思索半天,直到我喊他,他才继续往前走。看着父亲茫然的眼神和找不到我而着急的样子,好几次,我都一阵心酸和难过,眼泪禁不住要夺眶而出,而在人群里,我只能把泪水盈满眼眶。
看着蹒跚的父亲,记忆时不时把我拉回到20多年前的一幕幕往事。
那是一个大雨磅礴的夏夜,很晚了,下乡的父亲还没回家,我和母亲在家焦急地等待着。快到半夜12点的时候,我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我跑出门,父亲的身影在深夜的雨里模糊不清,只见他慢慢地下车,慢慢地把车停稳,显然没有平时那样的干练,借着灯光我才发现父亲全身透湿、一身泥泞,连脸上都是泥,右边裤腿磨破了,右手臂有很大一块蹭破了皮,渗着血,和着泥水流出一道鲜红带泥的小血沟。“爸,疼不疼?”我问道。“不疼。路滑——摔倒了!”父亲漫不经心地说。把他的裤管撩开,和手臂上一样,腿部全是一道道深深浅浅鲜红带泥的小血沟。我和母亲手忙脚乱地为父亲处理着伤口,劝说去医院,他却说小伤,自己处理一下算了。当用酒精为他的伤口消毒时,看着他那痛苦的样子,我的眼泪禁不住掉了下来。
2000年大年三十,主动要求值班的父亲摔倒后被紧急送往医院,当检查结果出来,我犹如五雷轰顶……后来,舅舅决定找医生再做一个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脑梗,大面积脑梗。天啊,谢天谢地!!不致命!医生对症下药,父亲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出院了,总算是捡回来一条命,但从此落下个半身不遂。
“走哇,辉儿!”父亲一声呼唤把我从记忆深处拉了回来,我看着走在前面的父亲,笑着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返程路上,我拉着行李,尽量不让父亲拿一点东西。在列车上陪他聊天,喜悦和幸福都洋溢在我们的脸上。我知道,父亲早已精疲力尽,但我从未听见他叫一声累,因为他不想扫了我的兴。我也知道,即使累他也很开心,因为有女儿陪着,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他心里最美的风景。
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父亲走得很快,颠跛着,很是带劲儿。而我,明明离家近在咫尺,仍总走走停停,回头站在那里等着父亲,看着父亲开心而又满足的笑脸,突然想到“您养我长大,我陪您变老”这富有诗意的唯美词句。父亲,有时间我一定多陪陪您和母亲,有时间我一定陪您转山转水转心情,无论您如何颠跛,无论您走得多慢,我都会等您欣赏美景,扶您走过一道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