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老人与狗

发布时间:   作者:张晓凝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文/张晓凝

那只叫小莫的狗死了,就倒在一楼魏老头的家门口,不注意,还以为是一团脏兮兮散落的墩布。
  魏老头的老婆早年去世,小莫是他远在大洋彼岸女儿的名字。
  记得那是一个雨夜,他打开手机想给许久不见的女儿拨一个电话,“这个点儿妞应该起床了吧?”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可是,万一开车在路上呢。”他犹豫起来,对屏保上那个穿博士服的女孩笑笑,那女孩也对他笑笑,笑容绽放得像她身后卡梅尔小镇的阳光。
  门口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知道又是楼道灌进的野风,这门,除了那个送错餐的外卖员,已经许久没人敲过了。但他很快感觉到了异样,他显然听到了很重的鼻息声,老人迟疑了一会儿,打开了门。门外竟然是一只小狗,湿淋淋地卧在一摊水渍里,全身发抖,透过冗乱的毛的间隙,他看到一双惊惧而幽怨的眼睛。
  一只流浪的京巴,就这样走进了魏老头的家,老人叫它小莫。长期的流浪,小莫的毛已经一坨一坨地掉,露出铜钱大殷红的皮肤,老人边涂药边用小莫的语气发泄着对前主人的不满。好长一段时间,狗儿都被缠得像前线下来的伤员,看着很是滑稽。等到有茸茸的细毛长出来,老人就翻箱倒柜,拿出女儿幼时的衣服给它穿上,小莫也会好奇地一会儿用脸挨一下,一会儿抬脚蹭蹭,高兴极了。每次有衣着华丽的贵族犬跑过来叫嚣,老人就会摸着小莫的头说道,“咱没事儿,饿不着冷不着就好。”小莫也好像能听懂似的,欢快地摆动尾巴,在他身上又蹦又跳。
  于是,只要天气晴好,老人就会和小莫坐在小区花园的木椅上。老人爱嗑葵花籽,这是早年戒烟留下的习惯。时不时看他抓出一把,给自己剥一颗,给小莫嘴里喂一颗。或者孩子气地把葵花籽抛向空中,看小莫矫健地扑出,跳起再稳稳用嘴巴叼住,每每这时,老人就会张开豁牙的嘴大笑起来,小莫也会得意地仰天狂吠几声,然后静静地蜷回他脚边,咀嚼嘴里囤积的食物,嚼着嚼着就打起盹来,任幸福的滋味顺着嘴角恣意流淌,一副小儿无赖的模样。
  每次下班路过花园,我都会被这幅温馨的画面感染。我想所谓的天伦之乐,这也算一种吧。
  日子平静而美好,就像园中开放的花朵。老人说来年还要种几株向日葵进去,我想,弥漫着葵花籽香的园子会平添些许烟火的气息。然而这一切,都在那个凌晨救护车刺耳的警笛声里戛然而止。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被抬上了车,在车门被关上的一刹那,我听见小莫凄厉的叫声,我看着它追着救护车跑了很远很远。
  老人再也没有回来,小莫又开始在院子里流浪,以前在垃圾桶刨食的它,除了葵花籽,对其他的食物不屑一顾,人们都说小莫的嘴被老人惯刁了,饿上几顿就好。但是几十天过去了,小莫依然这样。它的身形在一点点消瘦,曾经黑玛瑙般漂亮的眼睛变得突出,像挂在眼眶的铃铛。我也只能每天在门口食盒里放一捧葵花籽,看它默默吃完,再朝我的脚嗅嗅,然后失望地把头埋进脏乱的毛发里,动也不动。
  我知道,它不是嘴刁,它只是想念一种味道,一个人,一段温暖的日子……
  我把小莫埋在了花园里,连同它吃剩的葵花籽。好多时候,我都会想象园里那终将冉冉升起的葵花,想象老人和小莫依旧在长椅上打盹,或者像往常一样,嗑开一粒粒葵花籽,心照不宣,咀嚼里面阳光的味道。


编辑:高思佳           责编:           终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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