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涛
涝池在村子的东口,像一颗土豆,无棱无角,形容粗陋。涝池长约百米,宽约五十米,从外到里,呈缓坡状,浅处水及大腿,最深处在涝池中心,深过三米。
平日里,水离池沿两尺有余,如遇霖雨天,水就满满的,随时要把涝池撑破的样子。
绕着涝池一圈的是比老碗口还要粗的柳树,每隔三五米一棵。说来也怪,柳树全都歪着脖子,斜着身子,和水面斜成一个五六十度的夹角。柳枝纤细轻柔,垂在水面之上。因为近,枝条轻轻一摆,就触碰到水面了。
夏日,常有村童光溜着身子骑在树的脖子上,树身上,拿柳树当牛马,没有半点的害怕和胆怯。有会水的,干脆站在树杈上,扑通扑通往水里跳,下饺子似的,溅起很大的水花。
水面上,就有了树的影子,村童的影子,就连蓝的天、白的云也争着抢着扑进水的怀抱里。时而,还可以看见那空中鸟的身影掠过水面。偶尔,燕子那黑亮的翅膀会在水面上划过一道道银色的水花。当然了,作为常客,少不了鹅鸭,它们一个个扭着笨拙的身子拍着翅膀,嘎嘎叫着扑进水里,黄黄的尖嘴在绿绿的水里追啄着鱼虾,啄水里一闪而过的鸟的影子,还啄池边村妇头顶的花手绢水中晃动的影子。
村妇们挎着摞满衣服的竹篮,拎着搓衣板,三五成群,把搓衣板支在湿滑的池边或树根处,边说边笑边捣衣。
洗衣服离不开皂荚,一旁不远处就是皂荚树,一碌碡粗,两丈多高,树枝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皂荚。在四季轮回中,皂荚在变脸,春时翠绿,夏时墨绿,到了秋末成了棕色,冬初一来,又变成黑色,像黑乎乎的刀子。风干了的皂荚被风一吹,便哗哗作响,清脆如铃。
距离皂荚树三十米外的西南方是生产队的饲养室。南北长百余米,宽十多米,麦草顶,土坯墙。槽头拴着二三十头牲口,最多的数牛,其次是马,另有几头驴。
时常会看见,淘气的村童骑在牛背上,骑在驴背上,悠悠地,走在涝池的岸边。那水面上,也便走着牛、走着驴,走着村童。
日落时分,涝池的水色成了夕阳红,村童会从饲养员的手中接过缰绳,把牛牵到涝池边饮水。牛将鼻子伸进池水中,咕咕地吸水。那肚皮渐喝渐鼓,喝不动了,尾巴就很欢实地摆动,时不时,悠悠长长地叫一声。
这时候,往往会听见远处的呼唤声:狗蛋毛蛋哦,回家吃饭哦……
家家的屋顶上,已经扯出丝丝缕缕的青烟来……
不像烟,倒像雾。不一会儿,就把村庄罩严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