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祥夫
说到烧饼,好像真是没什么好说,太普通的东西往往没什么好说。
烧饼这种东西好像到处都有,但各处的烧饼又都不大一样,那年在新疆,到处可见卖馕的,一摞一摞摞老高,拿一个过来用手指弹弹,“嘣嘣”作响,吃这样的馕得有好牙口。同去的一位朋友说“馕”这个字肯定是译音,是什么意思就不好说了。另一个朋友对他说,那还不好说,馕就是烧饼!这个朋友的说法我只同意一半儿,馕肯定是饼,但它好像不应该是烧饼。我们那地方的烧饼是发面的,当然馕也要发面,但烧饼的个头要比馕小得多,但厚,而且是鼓鼓的,有两指那么厚,论个头儿,我们那地方的烧饼又要比北京的芝麻烧饼大得多。我们那地方的烧饼,竖着拉一刀,在里边夹几片猪头肉吃起来真是香。烧饼最好是现烙现吃,一出炉,还烫手,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就这么一口一口咬着吃才香,两边的皮是脆的,中间的饼瓤既松且软,如果一凉,或者一捂,这烧饼不好吃了,烧饼两边的皮不再脆。南方的蟹壳黄就这么个意思,也要现烙现吃。烙饼这东西,一般在家不做,也没法子做,家里只能做烙饼,发面饼有那么点意思,但不可以和烧饼相比。说到烧饼,我马上就会想到那种用毛巾做的袋子,两条毛巾先从下边缝在一起,两边也缝好,然后在上边的口部缝一圈儿再穿一根带儿,这就是个口袋,好像是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就有这个东西,当然是道具,是赵大大的道具还是春妮的道具我已记不清。这种口袋一般都是用来放食品的,以其放烧饼最好,不会把烧饼捂得说软不软说硬不硬。小时候我曾请母亲给我缝过这么一个手巾袋,放喝水缸,放馒头,挺好。小说家刘庆邦总喜欢背个小书包,军绿色儿,吃过饭,因为喝了酒,总怕他走不好,把他从饭店里送出来,眼送着他,小书包就那么一晃一晃,人一会儿就走远了,我总想,他那小书包里都放的是些什么东西?下次见,一定要问问。但下次一见面,还没等问就又喝多了!我喝酒是气势汹汹,庆邦喝酒是慢条斯理,要认真比试,我恐怕喝不过他。再说那种毛巾口袋,是既不能背,又不便提,是要把它掖在裤腰后边就行,不影响做事。现在很少能看到这种毛巾做的口袋儿了,如果以前看到谁拿着这么个口袋儿,不用问,里边放的肯定是干粮。
我喜欢站在烧饼炉子边吃烧饼,那年在榆次,我忽然看到了有人在那里打烧饼,我过去买了一个就站在那里吃了起来。朋友说,你怎么可以站在这里吃?我说我怎么就不可以站在这里吃。要吃回宾馆。朋友又说。我说要是拿回宾馆吃,它就不是烧饼了。
我们大同最好的烧饼铺子,不对,好像不能叫烧饼铺子,因为打烧饼的就只那么一个炉,一个案子,两个盆,一盆是发好的面,另一个盆里是打好的烧饼,这样的摊子总是支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卖烧饼不用吆喝,但你能听到擀面杖不停敲打的声音,这也是一种吆喝。烧饼摊子一般都和卖馄饨卖豆腐脑的搭配在一起,这边买一个烧饼,那边再来一碗馄饨就是一顿早餐。我们大同最好的烧饼是在下华严寺的门口,是那么一个很小很小的棚子,打饼师傅就在里边打他的烧饼。每次从那地方路过我都会买一个烧饼吃,站在那里吃。我觉得那地方最好再有一个卖猪头肉的摊子,这样的烧饼夹几片又黏乎又香的猪头肉真好。
天津的烧饼比较薄,夹油炸小河虾吃也很香,但有那么点儿扎嘴,夹油炸蚂蚱也一样,天津的蚂蚱比虾还大!但我没用天津烧饼夹过猪头肉,再说也夹不住,太薄。北京的芝麻烧饼又太小,两口一个,吃的时候要用手在下边接着,怕浪费芝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