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斌武
陕北乡下有一种植物叫乌柳,亦称卧柳或务柳,生长于山原、河边等地。过去,农村大多家户种有乌柳,面积不大,数量不多,却因日常生活所需,它可以加工编制一些家具,非常实用。
乌柳适合春秋两季扦插。那一年春上,父亲和爷爷商量扦插一些,到时候就可以把柳匠请到家里来编,给匠人把饭管上,只出工钱,花费的成本也低,又能保质量,也比较合算。大人去邻村买了乌柳背回来,用斧头砍成一尺左右的小节儿装到麻袋里,带上镢头或铁锨,背到自家地头去栽植。这乌柳也不娇贵,一旦栽在地里就好成活,只要土壤适宜,老天多下几场好雨,一年下来就冒腾腾地长了起来。
乌柳在生长期是没有树形的,就像柳树枝梢一样,长成了一簇一簇灌木丛。枝条灰绿色,叶子呈椭圆状,长圆形。它是多年生灌木,一次扦插多年割条,多年收益。因此,想要让乌柳长得好,还要去平茬、养茬、拿(去)杈。平茬、养茬一般在立冬前后将柳条齐地面割掉,留茬不宜太高。柳条经过几年连续采割,旧根茬逐年提高,致使萌条少,长势弱。所以,数年以后必须将老茬削得与地面一样平,再覆一层土盖住茬头,让其恢复长势和提高质量。拿杈就是要把当年主条上长出的拐枝割掉,因生杈后不利于主条生长。
乌柳,每间隔一二年就可以收割一次,一般是深秋季节,特别是霜降以后,经过霜杀,它变得骨质坚硬,韧性大。割下的柳条,趁着鲜活必须赶紧剥皮,不然干了粘在杆子上,是很难刮掉的。所以,当大人把乌柳收割回来,家中凡是能劳动者都要参与,有用小刀的,有用碗瓷的,得抓紧时间把外皮刮掉。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把木棍做成夹子,先把枝条小梢剥开一点皮,然后放在夹子里,由粗头向细头抽拉,就可以得到光溜溜的白条儿。将白枝条儿按粗细分级,再晾晒一段时间,干后捆绑,搁放到干燥的地方贮藏起来。其间,要防止烟熏、受潮,以免枝条发霉变色、变质,那样就派不上用场。到冬季农闲,可以请来柳匠编制家具,诸如簸箕、笸箩、篮子、油篓、柳桶、纳粪斗、架洞等。
那个年代,与清涧邻县的绥德县某村有个柳匠,他小时候在我们店则沟镇暖泉坬村长大,因此他和村人特别与上了年纪的人都很熟悉。年轻人大都不知道他的尊姓大名,他有个儿子叫江,人们就习惯地称他是“江老子的”。他长大后投师学会一手柳编手艺,平常有活干,很吃香。后来,他离开了我们村,可他怀旧。一年四季,他经常挑着柳编工具的担子,走州过县,走乡串村,专做柳活生意。每当路过我们村时,他就会住上一两天,这家走走,那家看看,总想和村里人拉拉家常,问老问小,说长道短,话头不断。到了冬闲日子,或者正月里,他来到村上更是要住上许多天甚至一个多月,每家的柳编活儿都请他干。那乌柳经过他的手,也就变得十分乖巧顺从;他那一双巧手编制的家具既精致,又美观,还耐用,他不仅编织得好,而且人品好,人缘广,没有一点架子。我们家有了乌柳后,请他来家中编制了不少家具。
那乌柳桶是当时打(掉)水的最好工具,既轻便,又耐摔打。我们村的田山沟过去有不少沟条地,被村上人整理成了一块块园子地。虽然离河近,可一直靠担水浇地,不省时又费力气。于是,有园子地的大人商量在沟畔上垒了一个桔槔,用来解决浇水灌溉。那桔槔结构也简单,据说此种方式早在汉朝就被发明使用开了。就是在地畔上载上两块相对应的长方形石条,长约三四米,宽不足一米,其上头用石錾头掏开一个孔,中间横插着一根粗木杆,当中为支点,然后固定上一根长木杆,末端悬挂着一块固定的掏心大圆石,前端固定一个铁钩儿,能够悬挂水桶。在桔槔下面还得挖个水窖,在上端还得垒一个人能站得下的石头台子,方便上下活动。在其沿河上面根据水平距离打个小土坝,把小河水拦住以后,那样水位提高了,再朝水窖方向挖一条小水壕,就可以把自来水引入窖里。而后由人力利用杠杆原理,把水桶放入水中,等灌满水后,利用后缀的石块,比较轻松地把水桶提上来,然后倒入园子水壕里,一起一落,一桶一桶地循环往复,将水引到园子里。
其实,这种取水设备那些年代里在乡下随处可见,它毕竟比担水、端水浇地省时省力,那时候也没有啥铁皮桶塑料桶。每当学校礼拜天,大人肩上扛着铁锨,挑着柳桶,带着我们兄弟拿着小钅矍去园子里帮忙,主要任务勾水壕,往园子里放水,一畦浇好,再浇一畦,这样的活儿不知干过多少次。大人们站在桔槔处,打上来的是活水啊,尽管不大,可它沿着水壕,竟然乖溜溜地奔腾着,时不时地还冒着白泡儿,哗啦啦地流进了园子畦里。干这活儿我们也颇感兴趣,简直就像玩游戏一样快乐,不觉得有多少熬累。
随着人们的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柳编家具被铁皮、塑料制品所代替,打水的桔槔也被电抽水泵取代,但它毕竟曾在乡村里发挥过一定的作用,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们难以忘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