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清龙
秦岭腹地山大沟深,巴掌大小的土地,以坡坡地、沙土地居多,小麦、玉米长势不好,却盛产优质洋芋。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形成了洋芋系列特色小吃,如洋芋糊汤、洋芋面、洋芋豆角、洋芋模糊、洋芋煎饼、洋芋丸子等,其中数洋芋糍粑名声最大,是拿得出手、大伙公认的好茶饭。
打洋芋糍粑,必须有新鲜的好洋芋。每年新洋芋下来,无疑是扎堆吃糍粑的理想季节。做糍粑的洋芋,经过认真挑选,那些品相圆润、表皮微黄、大小适中的最被看中。老早安排一两个人,集中精力刮洋芋皮。估计刮的洋芋足够吃了,便盛在竹笼内,提到小河边,将竹笼浸入水中,土豆沉在下面,反复摇晃抖动,将粘在洋芋上的洋芋皮蹭掉漂走,剩下白生生的洋芋提回家。给筒子锅添上从河里挑回的水,放上笼屉,倒入洋芋,盖上锅盖,在灶膛里燃起柴火,开始蒸洋芋了。所谓“一方水土一方饮食”,山里洋芋,河水蒸煮,木柴烧火,共同上演一台蒸洋芋的好戏。缺少其中任何一个元素,蒸出的洋芋打糍粑便不理想。
打糍粑是件体力活。一两个硬扎的后生媳妇,抹胳膊挽袖子,一人手提一支碗口粗壮的木榔头,拉开架势,准备开打了。如果年轻人不在家,上了年纪的人,因为力气不够,只好用捣蒜窝小打小闹,将就着捶一两碗糍粑解个馋。打糍粑的人,先采取研、磨、撴等手法,将凉下来的熟洋芋压碎,等呈现一定的黏性,才轮番上阵,抡开木榔头,上演最为紧张激烈的“打”糍粑了。打糍粑看似技术含量不高,但力度要拿捏得恰到好处。力度太小,如同给洋芋挠痒痒,糍粑的黏劲出不来。力度太大,又会把洋芋打得四处飞溅,不好收拢。木榔头上下翻飞,打几分钟后,把木锤接触糍粑的一头朝上,另一头平放在石板边上,用铲子将四周的糍粑往中间铲、底下的翻起来,再打再铲再翻,如此反复若干次,没有任何讨巧、省力的办法。等到没有丁点洋芋粒了,木榔头下的洋芋黏成一团,扯出长长的面状黏条,这洋芋糍粑才算正而八经地打成了。打洋芋糍粑,衡量着一个家庭成员做饭和配合两项指标。做一碗上好的糍粑,能为家庭赢得人缘和口碑,主人的脸上甭提有多光彩了。
外边热火朝天打糍粑,屋里同时做调糍粑用的汁子,这份准备工作同样马虎不得。用西红柿炒蒜苗或葱,加入水烧开,淋上醋酱,供外地人调用。把从大缸里舀出的腌菜水或酸菜水烧开,滴上香油,漂上蒜苗,这种绝配的菜水,最受当地人青睐。
等调的汁子准备妥当,端出一摞细瓷碗,每个抄大半碗洋芋糍粑,调上各取所需的汁子,加入蒜泥、油泼辣子,众人迫不及待地开咥了。细腻、柔韧、糯滑、醇香的洋芋糍粑,让许多人难以抵挡诱惑,一碗没感觉就下肚了,两碗才品出独特的香味,三碗总算过足了瘾,舌尖上的满足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吃洋芋糍粑的传统,在许多出产洋芋的地方都有,但做得地道的,当属生活在秦岭的人们。无论在饥馑年月,还是不愁吃用的当下,洋芋糍粑都是山里的招牌美食,受到人们持久不衰的热捧。每当回到秦岭北麓的故乡蓝田,吃上一碗地道的洋芋糍粑,都会产生对家乡的无限依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