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刚振
儿时,家里来了客人,母亲总会拿出一把手工挂面下给他吃。当时儿女们中就数我小,于是我总会沾上一点光喝上一小碗挂面汤的,那酸酸的飘着柿子醋香的汤面,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中。
我的父亲吊挂面是我们村方圆十多里出了名的。用他的话说,吊挂面不但是一项十分繁琐的细密活,而且还需要一定的技术和经验。如何掌握天气是第一学问,所以温度决定吊挂面的成败。父亲吊挂面就是从秋冬季开始,一直做到次年的春天。这时的气温低,天冷,吊出的挂面就格外好。反之,温度高了,挂面就不容易吊了。温度与下盐的量也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常言说得好,“挂面不调盐,有盐(言)在先”就是这个道理。一般是天越热盐就要越放重,所以到交了九后,盐就放得格外轻了,这就是父亲多年来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后来,在父亲的精心指导下,我便掌握了吊面的整个工序,甚至可以独立操作了,凌晨4点多钟,我就起来了,洗漱完毕。便坐下来把面条往筷子上缠绕,这是所有工序中最难最关键的工序了,因为面在两根筷子上不仅是绕一个圈,而且绕时还要一圈交叉一圈,既要抢速度,又要保质量,昏暗的灯光下,外人是根本看不出门道的。此时正值三九天,后半夜天冷得出奇,又没火炉,冻得不行,就站起来跺跺脚搓搓手,然后点上一支香烟,坐下来继续上条。面筷子上满了,就放进面槽子里,然后插上两根筷子又继续上。
六七点钟,面条才能全部上完,这时便爬上炕暖和暖和,沟子还没暖热,就得下炕逐个取出来插在架上稍微拉一下,这叫作“小开”。小开后,大开就快了。成功时,但见面条发得水灵灵的,于是便取出一杆面上架,用两根细长的棍子从上部穿过面层,从上到下往开分,然后又将下面的筷子换到上面,让上面的吊下来,再分。好了,便从高凳子上下来,两手攥住筷子两端,摇摆着圈往下拉,面合时,三两下就拉好了,放在地上,用两个泥球挂在筷子两端。那是一道多么美好的景致啊,细如发丝的面条在早上的阳光下发出颤颤的亮光。
那时候,换一斤挂面只收一毛钱的加工费,一斤二两麦子。做这种活路是特别辛苦的,娃小,往往要等娃睡着了妻才能给我盘条,要不,这盘条还真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我不知道,吊挂面是不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那其中的道道工序,都得你一丝不苟,丝毫不能松懈和怠慢。如遇阴雨天,那一架面就全完了,成了一盆面泥,让人哭笑不得。
如今,我在城里经常碰到一些卖挂面的商贩,走上前仔细一看,非纯手工挂面,多半是机器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