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离家老大回,一进村着实惊艳了。平整的小马路两侧是一尺来高棕色的栅栏,还不曾落叶的玉兰树和初冬阳光下不肯凋零的月季花,迎着临街人家屋山、院墙上水墨画,构成眼见为实美丽乡村的画卷。拐角那户人家的院墙上白底红字端端正正写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我凝视这面墙片刻,感觉它没有我记忆中长,恍然顿悟,此一时彼一时。彼时年纪小,梦里落花,一瓣一瓣全是故土深情的片段。
那时真的很小,也就是刚刚能够记住一些事物的年纪。漫长寒冷的冬天,屋檐上结着的冰凌比我还高,我踮着脚尖用小舌头舔冰凌。目之所及,除了巨无霸的冰凌,还有被风摇撼的枯树,瓦蓝瓦蓝的万里长空,阳光透过那段冰凌像一个万花筒,七彩斑斓。
中午的阳光白花花照在拐角人家的那面墙上,一群穿着黑色粗布衣服的老乡手里捧着一个盆子,红色陶土的盆子,冒着一团团的热气,他们边吃边大声谈笑,笑声爽朗,说些什么我全然不知道,偶尔靠近也听不懂。吃过饭他们不约而同再次来到这面墙的跟前,靠着墙蹲着,依旧说些什么,声音已不如吃饭前响亮热烈,有几个人在一视同仁的太阳能集中供暖里,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后来我们家回城了,爸爸妈妈继续上班。寒假到了,外面冰天雪地北风呼号,姐姐把小凳子放在煤火台上,我们的小手伸向炉灶上那个封火的铁盖子,那是童年时代集中供暖的热源。铁盖子中间有个孔,能看到盖子下面红彤彤的炉火。有时候姐姐会把花生和红薯放在铁盖子上烧烤,不大一会满屋都飘散着花生和红薯的香味,至今还在心头缭绕不散。爸爸妈妈下班回家,吃过晚饭,那时经常停电,我们一家就在黑暗中散坐在煤火台周边,听爸爸说书,听妈妈讲过去的事,听着听着就在围炉夜话的温暖中睡着了。
岁月马不停蹄,踏着深秋般的宁静和萧瑟来到冬天的门前。为着一个转念就肝肠寸结的挂碍,我在一个群里自言自语,说着说着滴下泪来,说着说着头疼欲裂睡去了。醒来后,那个花团锦簇的群里并没有花团锦簇的问候,没有劝慰开解,只有一诺千金的接力,只有伸向我的一双又一双恒温的手,伸向那即将到来的冬天。人生的晚景,她们会和我一起备战备荒抱团取暖,每个人都倾其所有储备精神的能量。来日方长,不诉离殇,我和她们,除了生死,没有别离。
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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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宋慧敏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