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正浓的时候,刚好播种希望,也是农家院落里的香椿发出嫩叶、可以一饱口福的时候。
我们走进了一个很大的院落,一半盖着整齐的房屋,一半彻底拆除,已种下蔬菜,静等发芽。真好!这么美丽的院落,这么广阔的视野,在城里是很难遇到的。更让我觉得好的是这家主人。原来的院落是兄弟两家的。一边住着哥哥,一边住着弟弟。哥哥常年在外,但是院落却相对整齐,弟弟的住房已经拆除,是脱贫攻坚的受益者,在镇上分有一个小单元,农忙时就住在哥哥的住所。不管住在什么地方,他都带着年迈的老娘,老娘已经将近90岁。他还有一个女儿,已出嫁到蒲城。这弟弟我是应该叫袁哥的,已经55岁。我们就是去拜访他的。
袁哥身材魁梧,很胖,肚子比我们几个的都大,笑得很灿烂,那样的灿烂让我其实看到的是内心的光明。与他闲聊,天上地上的,有的没的,都可随意去说,他都不介意,只是快乐地回应,真是一个好脾气。老娘靠着墙,拄着拐杖就出来了,表情很淡然,我甚至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或者高兴或者快乐或者惊喜或者疑惑。在未拆的一半房子的外墙北边,倚着墙有两棵香椿树,树下摆放着从另一边拆下来的木头,粗细不一,长短不一,新旧也不一。只是新下过雨,木头上还是湿的。
其实,我知道他的所有好脾气都是给带我去的扶贫工作队队员林老师的,我觉得他是把林老师当作亲人的,他们之间的那种信任、熟悉,真的让我很羡慕。
“你肚子又大了,该减减肥了。”林老师说。我也跟着回应了一下,竟然鬼使神差地用手在他的肚子上拍了两下。他并没有不悦,依然笑着对我们说:“我给你们弄些香椿。”他一边说一边就踩着木头去折香椿树上嫩枝和树叶。我们一再拒绝他却一再坚持。经雨后的木头很光滑,他还未上到一半就滑了下来。我们大惊失色,他如果受伤,就成了我们今天回访的灾难。我赶紧上前把他扶了起来,林老师也开始劝他,我们一起坚决地说:“不要了!”
他却更坚持:“没事,就是吃香椿的时候,再说也没人吃,不吃都老了。”
其实我们应该代替他上去的。我们几个年轻人看着一个比我们衰老很多的长者继续往上爬,他的行动已经压住了所有香椿的香气。他一只手把香椿树拉低,另一只手很快地折树枝树叶。那树枝干本来弱,也不粗壮,竟然三两下把整个树顶都折没了。他喊我,我很不好意思地拿到了手里。就这样,这把香椿交到了我的手里。我拉着他的手要把他扶下来,他却喊自己的手脏。我努力地去扶他,结果什么力气都没用上,他就下来了。
他的感觉像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一种胜利的感觉。我也更觉得他的好了。谁不爱吃香椿呢?在我们白水,香椿辣子可是一等一的美食。而且做法也非常简单,把香椿洗净、沥水、切碎、撒上辣椒面,辣椒面上拌上食盐,也可以放入一些白芝麻,然后把烧开的菜籽油浇上去,浇的时候要不断地翻动,以保证所有辣子、香椿都淋上滚烫的油。两者的相遇,先是滋啦啦一声声响,和响声一起飘起来的还有油波辣子固有的味道和香椿特有的香气,一下子就弥漫了整个厨房,甚至于飘出窗外,飘得很远、很久。这时候,任凭你已经用餐,甚至觉得已经吃到了十二分饱,也会忍不住拿一个即使是在冰箱里冷透的馍,也要狠狠地夹上厚厚一层,一大口一大口地享用起来。那样的感觉,真是胜过了所有的山珍海味。
“袁哥真是一个豪爽的人啊!”我刚一赞叹,一旁的张老师就说开了:“这是对咱们好,对林老师好,原来袁哥家里有一棵杏树,每到杏子成熟,常常惹得邻居的孩子前来,还经常吵架,最后一气之下,连杏树都砍了。原来真不算大气的人。”
“人是会变的。”我心里这么想,但是并没有说出口。临走的时候,我把香椿放在了林老师的车上,不敢轻易带走,这把香椿哪里只是一把香椿啊!
一把香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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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学谦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