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人到中年的我,今生今世就亲口把两个人叫过“妈”:一个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另一个就是我的婆婆。正是这两个妈,汇聚成了我烟火人生的母爱之河。
我是家中老小,是母亲为了成全父亲再生一个儿子的心愿,望眼欲穿等来的第四个“丫头片子”。彻底死心的母亲没有听从父亲把我送人再生男孩的劝说,执意把我留在身边自己养:“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就是吊命我也要把她养大成人。”没想到,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孩提时代,母亲居然把我养成了全村有名的“胖娃娃”,以至于“减肥”成了伴我一生的功课。
从小自知是个累赘的我,从小学到中学,学习成绩却着实让母亲在父亲面前扬眉吐气。倒是家里没有供原本已考上重点高中的我读高中考大学,而是选择了毕业就包分配的技校,成了母亲自己无力医治却始终去不掉的“心病”。我上班第一年,得知我考上成人高考的消息,母亲比我还高兴,她把自己零碎攒的私房钱给我,让我买了辆自行车,方便晚上去上夜大。当年,听到我谈的男朋友家里只有弟兄俩而没有女孩时,母亲居然对这一点非常满意:“这样的家庭,我女子去了就会受稀罕。”也许真是缘分:“咱一辈子又没生下个姑娘,咱就把媳妇当姑娘养。”几乎就是婆婆多年来的“口头禅”。
结婚后,母亲时不时敲打着我要和婆婆处好关系。逢年过节,每当我给母亲买个小礼物,她总要提醒我:“给那边你妈买了没?”母亲一再叮嘱:“那边你妈又没个姑娘,两个光葫芦心粗,你手头紧了哪怕不给我买,也一定要给那边妈买个啥,让她知道你心里有她。”结婚多年来,我和同在一城的婆婆交集远比在家乡小城的母亲相处的时间要多。尤其是我生下儿子后,多数时间都是婆婆在帮我带。
婆婆自觉接管了母爱的全部供养,始于我母亲去世之后。2013年盛夏,我遭遇了生命中突如其来的彻骨严寒。母亲突发脑溢血,永远离开了我们。葬礼那天,公公婆婆一家来我们的家乡小城吊唁母亲。痛失母亲的我,看着从车上下来满脸慈爱怜惜的婆婆向我走来时,一下子趴在婆婆的肩头失声痛哭。
我分明感觉到,婆婆对我的关心比以前越发细致入微。一到周末,她就主动打电话叫我们回去吃饭。有时候坐在我对面看我一会,她会说:“我看你这几天耳廓周围咋有点发白。”“你最近脸色有点黄,是不是又熬夜了。”知道我要出差,她就会打电话提醒:“出门别穿高跟鞋、多带几件衣服防变天。”唠唠叨叨的提醒和母亲当年一样细细密密。操心我们工作忙起来吃饭胡乱凑合,婆婆时不时会派遣公公拎一大兜她加工好的半成品,赶在我们下班前给我放进厨房。
两天前下班回家,一阵扑鼻的清香从厨房飘来。我进去一看,蒸槐花、韭菜盒、素丸子等等摆满案板,样样都是我爱吃的,心房里顿时溢满了母爱的味道。不用猜,又是婆婆做好派公公专程送来的,这已是爱人这次出差半月来,他们第二次悄没声息地坐着公交,穿过半个城市来给我送吃食。尽管我反复劝说一个人吃不了多少,但婆婆执意坚持:“我就怕你一个人在家随便凑合。”
母亲走了,婆婆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妈。正因为还有婆婆,母爱之河才从不曾断流。
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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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红霞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