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锋/译
“大兴善寺”本身给人的震撼在于2006年修缮后的两座殿阁,一个是“平安地藏殿”,另一个是“救苦地藏殿”,其里面的整体雕塑群所表现的是阴曹地府里的众生相。在深蓝色、高高的天花板上的凹陷处,众菩萨在迎接一些小小的人儿,这些人代表着忠实的弟子死后其灵魂到了天国。我觉得到这两个殿里来的人没有多少会花时间去看上面的立体模型,除非是人的目光本能地从地板上可怕的景象中往上看。阴曹地府里的酷刑雕塑很逼真,没有必要做简单的介绍,都描述的是对下地狱者的惩罚。“刀山”是把一个人穿在有十几个刀刃的木板上。“啄眼”是一个人被反绑双手跪在地上,肩上站着一只鹰,不停地狠啄其两个眼眶,人的眼里冒血,疼得舌头掉出来老长。不幸下“油锅”的则是一个被恶鬼快煮烂了的人。也许最残酷的是一个人被撕成两半,塞进了“石磨”,底下磨出来的是肉酱。
这些可怕的场景比另一个殿里的天堂景象给人记忆更为深刻。对我来说,第一次看到这些模仿的场景就只是有点不舒服,但再次回忆却让我的确毛骨悚然。又一次回到“地藏殿”后,我身后的门显然是自动关上了。殿里响起来一阵带着敲打木板的微弱音乐,让四周有一种怪异的动画气氛。惊恐之中我落荒而逃,几乎在殿里的木柱过梁上撞断我的鼻梁,此情此景有点像年幼的简爱被锁进了“红房子”。后来才发现,殿门本来就没有栓,不过是一阵风把门吹成了半开半闭。
鱼和飞禽似乎更加赏识“大兴善寺”里的宁静,在靠近佛门弟子宿舍的地方有一个满月形的池塘,里面满是金鱼和其他的鲤鱼(也许这里是整个西安观看人们将宠物按佛教习俗放生的最佳之处)。林鸽在啄素食和尚留下来的饼渣和谷物。
有些宗教寺庙的植物优势胜过了其建筑特色。“青龙寺”的红白建筑虽然显得不古,但其历史却和“香积寺”差不多。“青龙寺”里的神龛和殿阁在过去的五十年里全部都经过了重建,这儿一直被认为是中日友谊的一个特殊象征。唐朝的时候,一个名为空海的日本和尚在此呆过。回到家乡后,他创立了佛教的真言宗。寺里的几十棵樱花树就是日本的失口县在1985年赠送的,每年春天樱花绽放,赏花的当地人远比华盛顿特区欣赏韩国吉野樱花的人多。
在新中国成立前,城里的一些寺院像西方城市里的一些教堂一样,以救济穷人而出名。吴培均的《画说老西安》(2009年出版)记录的是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和五十年代的西安,其中有对碑林区柏树林街“卧龙寺”的回忆。在农历十二月初八,住在城墙里边的窑洞和窝棚里的穷人就会到这里来。简单的礼佛仪式一完,和尚就会给每人满满一碗“八宝粥”,也叫“腊八粥”。“腊”的意思是“月”或“祭奠”的意思,“八”是个数词。“腊八粥”没有具体的标准,故“八”在这里只是一个含混的数字,其基本成分是糯米,里面可以加小米、核桃、大枣、花生、栗子、瓜子、干果和一些红糖。现今,人们依旧在“卧龙寺”礼佛,很多人从大清早一点起来就排队,为的是能得到一碗寓意吉祥的免费“腊八粥”。在举行礼佛仪式的日子里,寺里的大烛台上立满了蜡烛,红红的黏稠蜡油都流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