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有此经验,早已磨好了墨,备好了纸笔。见李白吟咏时,便把笔递给怀素。怀素也不推辞,即时搦笔如飞,紧随吟唱,李白话音刚落,怀素也在落款。书至“素”字最后一点时,将笔遥掷过去。
先是李白把众人带入了诗境,怀素狂草立时把众人目光吸引过去,最后怀素将笔掷出,“咣”的一声,众人如梦方醒,掌声如潮。酒肆掌柜的也不等别人发话,抢先道:“各位爷,今天这顿饭俺请客。字俺留下来,改日请匠人刻了,挂墙上撑撑门面。”不等允诺,便自收走了。
李白是第一次见怀素书法表演,其思绪被怀素的狂草拉回了现实。怀素狂书挟风走石,任意往来,惊世骇俗,其浪漫书风与李白思想深处的浪漫主义情怀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李白显然被感染了。
李白和张旭是生死酒友,除见张旭狂草之外,再没有见过有这么飘逸狂放的草书。好友贺知章草书当朝也非常驰名,其草书但多不连属,气势下此一等。今日目睹怀素之狂草,好似见到了离世已久的张旭,分外亲切。李白离坐,唰的一声,宝剑出,乘兴起舞,剑过风鸣。怀素见李白舞剑,束起僧袍,展拳移步,马步立桩,提膝拧转,左倾右倒,打起了醉拳。众人赶忙挪桌子移板凳,腾开场地……朱遥持壶边饮边舞,戴叔伦把扇左摇右晃,宾客如醉如痴。
卢象见怀素拳终收势,两手各端一碗酒,过来与怀素碰过,一饮而尽,道:“藏真,何不乘兴再书一幅?”
怀素饮罢,随手将碗掼出,捋一把嘴,并不搭腔,濡墨搦笔,须臾之间,扬风搅雪,飞沙走石,狂草起来。
朱遥停止了舞蹈,戴叔伦收拢了扇子,李白将剑入鞘。
一切噪音都没有了,整个大厅静得出奇,听得到的只是怀素笔触与纸的摩擦声。卢象首先打破了沉寂,用强直的舌根念道:“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稍事停顿,忽然击掌,狂喝道:“妙!”
朱遥、戴叔伦等人同声道:“妙!妙!绝妙!”
后来几日,李白与怀素、张谓、卢象、朱遥等共游山水、和诗酬唱,把笔弄墨,尤其是怀素与李白,相见恨晚。李白也长于书法,他和张旭与贺知章是多年酒友,对书法有独到的见解。他非常喜爱狂草,因为只有狂草才能抒发他那浪漫的诗怀。在离开永州的欢送宴上,应怀素之邀,他为怀素作了一首《怀素上人草书歌》:
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
墨池飞出北冥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八月九月天气凉,酒徒词客满高堂。
笺麻素绢排数箱,宣州石砚墨色光。
吾师醉后倚绳床,须臾扫尽数千张。
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
起来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
怳怳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
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
湖南七郡凡几家,家家屏障书题遍。
王逸少、张伯英,古来几许浪得名。
张颠老死不足数,吾师此义不师古。
古来万事贵天生,何必要公孙大娘浑脱舞。
经张谓提议,他们一行离开永州,又去了道州,同道州刺史、诗人元结一起游历了浯溪,登临峿台,弈于痦亭。他们忘情于山水,超然于世外,舞文弄墨,对酒当歌,不觉已过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