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朴素的认识中,人生有两件大事,给儿娶媳妇和盖房子。父亲这辈子盖过两次土木结构的房子,都十分不易。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听母亲说,那时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总是为吃饱穿暖发愁。
在人们朴素的认识中,人生有两件大事,给儿娶媳妇和盖房子。父亲这辈子盖过两次土木结构的房子,都十分不易。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听母亲说,那时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总是为吃饱穿暖发愁。尽管如此,为了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父亲拿出了仅有的一百多斤玉米,又借了一百多斤麦子和几百元钱。在乡亲们的帮忙下,破土动工,一砖一瓦挪移搬动,经过长达两个多月的辛苦,房子就盖起来了。
搬进了新房,家里的生活愈发拮据,最大的事是饭碗问题,每天两顿饭都是玉米糊汤,变样饭就是将青菜或者面条煮在糊汤中,炒些葱花、蒜苗、藿香叶子,做成调和饭。为解家里困境,每年的三夏大忙,父亲都要外出当麦客赶场子,挣点零花钱;或者在农闲时到灞河滩捞石头,筛沙子,养活一家老小。
到了八十年代末,家里经济情况相对宽松了,口粮也不紧缺了,眼看着兄妹长大了,房子不够住,父母亲就商量着准备材料,再盖三间瓦房。
先是买木料,要在十多里山路外的村子购买。商量好日子,清晨鸡叫三遍后,父亲和乡亲们就动身往回运木料,大家或一人肩扛一根椽,或者两人抬一根檩,顶着晨雾匆匆返回。十几米长的椽,扛着走路脚步快不得也慢不得,还要不时避让路两边树木、庄稼和山崖,着实不好走。左肩膀压痛了就换右肩膀,左右不断轮换。像我十六七岁的嫩肩膀,那简直就是受罪。害怕掉队,我咬着牙齿也要向前走。有经验的大人,有的带着布帘帘垫在肩膀上,有的带着丫型搭座,一个肩膀扛着椽,用搭座放在另一个肩膀上撬着,形成三角形,分减重量,走路也比较轻松。三个多小时跋涉到家,我的肩膀已红肿如面包。
再是运瓦当,运瓦当是用大车从砖瓦窑上拉运到山沟口,再用架子车转运到村子中间,最后一段山路是村里人用扁担挑回来。那时候,挑瓦当的情景真是热闹,邻居们全家出动,大人用扁担挑,小孩用袋子背。干着活,唱着山歌,说着笑话,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洒满欢声笑语,跑得快挑得多就挣得多,往往是架子车还没有拉到,人力已经挑完了。
1990年春,选择了黄道吉日,母亲为匠人打一碗荷包蛋,父亲点燃一大挂鞭炮,匠人们抡起第一下榔头,正式开始打土墙建房。
土墙打到4米左右,就要立木,也叫上梁。按照乡俗,这天村里人要来帮忙,亲戚要来行礼,还要待客吃席面。立木讲究吉利,母亲提前准备好香表、红布、五色线、鞭炮和飘梁馍。时辰一到,烧香敬神,红布条挂梁上,五色丝线将黄历缠在横梁中间位置,木匠大伯用墨汁在梁正面写上盖房时间,贴着“吉星高照”红对联。炮声响起,男人们将大梁两端用系着红毛线的大绳子绑着缓缓地拉上去,女人和孩子们看着,喊着号子,鼓劲加油,在一片欢呼声中,大梁被平平稳稳地安装在顶梁柱上的榫卯里合龙。
立木后建房就完成了一半工序,然后就是补齐东西两面的墙,用横梁将墙与顶梁柱连接起来。再就是横梁上挂椽,椽上钉木板子,做房脊,铺泥上瓦,一座毛坯房建成了。这次盖房持续了两年,父亲说,那真是揭了一层皮。
前几年,我在镇上给父亲买了一套安置房,将父母搬下山住,买东西、看病都方便。住进单元房,父母亲表面很高兴,但总是不开心,三天两头走回老屋住。在他们心中,住单元房有诸多不习惯,原来在门口种点菜就能吃,现在需要去菜市场买;原来出门就是地,花花草草随意长,现在是小区,干啥都要按照规矩来;原来家里的泥土地面现在成地板砖了,水不能乱倒,东西不能乱扔。
如今,父亲还是习惯住老屋,尽管村里人少,可他和母亲俩人也不觉得寂寞,院子里每一棵树,每一苗草,在他们眼中都是儿女,每家的老屋子都是老邻居,已陪伴生活了一辈子,都是亲人。
人老了,故土难离,哪里高兴住哪里吧!
编辑:庞阿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