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冷的冬天

发布时间:   作者:王克成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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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儿时的冬天,似乎从来没有觉得冷,经常脚丫子冻得通红,也不知道冷。虽然爷爷一再叮嘱,不要去雪地里玩,但他一忙别的,我们就去院坝堆雪人、打雪仗、拉滑板。
  淘气嬉戏中难免发生矛盾,不欢而散的时候就哭着喊着跑回屋里找爷爷说理,少不了挨骂,屁股上几巴掌,接着就是被脱鞋脱袜,靠在火垄边,让冻得通红的小脚丫子烤火。烤痛了就反抗,但抵不住爷爷那威严的眼神:不烤,起了冻包儿(冻疮)咋办?还有过拿烧好的萝卜烫冻包儿的经历,想起那种又烫又痒又痛的感觉,现在还心有余悸,只能乖乖听话被火烤得满头大汗。
  那个时候的冬天不是不冷,是自己没感觉到冷而已,脚后跟上的冻包、裂口就是证明。大人说不听话,冻成那样是“叫花子讨三升米——自找的”。
  记得儿时的冬天,晚上坐在火垄边,风顺着木板门缝吹进来,油灯忽闪忽闪的,听爷爷摆龙门阵——他年轻时候有当“背老二”(运输货物)的经历,是我们这些碎娃最安静的时候。
  爷爷说,他年轻的时候英俊潇洒,能说会道,挺有本事的,要不作为地主家的大家闺秀、我的婆婆(奶奶)怎么会看上他?他经常组织兄弟伙到安康紫阳县去买茶,然后徒步走西乡、宁陕去西安贩卖,三四十个人集体行动。一次,在秦岭山中遇到毛窟窿(土匪)抢茶叶。他们两个人一组背靠背防御,武器就是歇气用的“打杵子”。“打杵子”呈T字形,背夹子歇气时把它拄在背夹底梁上,省力;它底部有铁箍、锋利的四棱杵锥,杵身是坚实的硬木材,好几斤重,一般的刀剑奈何不了。爷爷身强力壮,背一百多斤茶叶打头阵,用“打杵子”打毛窟窿的上三路、中三路、下三路。讲到打斗激烈处,情不自禁地指手画脚,我听得津津有味。不过爷爷一激动就开始吭吭吭地咳嗽了,婆婆白他一眼:“老不死的,不吹牛不行吗?”爷爷喘不上气来,脸憋得通红,婆婆伸过手来轻轻给爷爷拍打背部,爷爷才缓过气来,故事也就戛然而止。“去,去,去,睡瞌睡去!先去把铺暖暖。”
  我们这里山大沟深,冬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少,即使出来也是弱弱的。爷爷有气管炎,在冬天一咳嗽就咳出满身汗来,被窝老是冰凉冰凉的。他说我属兔,身上暖和,给他暖铺暖脚最合适不过了。我爱听他摆龙门阵,更羡慕他床头小桌子上那些点心,时不时偷吃上几口。所以就自然乐意先进被窝,即使冻得发抖也毫无怨言。当他把长衫子搭在铺盖上睡下来,我会用双手紧紧抱住爷爷那骨瘦如柴冰得出奇的双脚,听着他的哮喘声入眠。
  睡梦中,我和邻居玩伴宗平兄正在玩抱架子(摔跤),左翻右扭,腾挪跳跃,我忽然一个扫堂腿,他招架不住倒了下去,我高兴得一蹦老高。突然,爷爷的巴掌带着他那习惯性的吼声拍在我脚上,惊醒了我。我的脚踢开了铺盖,冻得冰冷,难怪爷爷发火。我佯装熟睡翻个身,将脚缩进铺盖里,爷爷帮我掖好铺盖,将我的脚放到他的腋下,“哇,好暖和!”我使劲伸个懒腰,在窃喜中又甜甜入睡。
  可惜,爷爷在我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就故去了。
  还是冬天却不是老屋,还是大雪封山却不愿出门,当然还有火垄,也有崭新的烤火炉,坐在火炉边品茶,在明亮的灯光下也把思绪拉得老长老长……


编辑:慕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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