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疫后去彭山,既是一次机缘,更是一次心旅。时日虽短,印象至深,深在它历史厚重的面孔与当下娇美新姿呈现,深在它新旧古今时空穿越与犬牙交错融汇和谐。
报到之日,先到的客人下午时间安排了去三苏祠参观。唐宋八大家中的三苏,也即苏洵、苏轼、苏辙三父子,该算中国文坛奇硕的美谈,也是我久已仰慕的先贤。所以,闻听前往,即不假思索地忝列。祠里的解说员讲,苏家父子同朝为官,父亲苏洵官只做到四品,而俩儿子苏轼与苏辙皆为三品。宋时官服三品为紫色,四品为红色。据说这便是成语“大红大紫”的由来。欣然发现祠中有燕京版六卷本的《苏轼全集》,虽近千元,且不包邮不打折,还是没有犹豫地买了下来。近年习练书法,临其帖,吟其诗,书其文,更有西子湖畔苏堤上的散漫,可说多有见面,却心憾未能多览其文。故久已有购其一套全集的欲念。这下好了,总算圆了一桩心愿,也算对仰慕的苏子致敬!此刻的惬意,如同写了一篇一伸雅怀的美文,心境无词精准描述。三苏祠不在彭山境内,却在它的周边眉山市区,很近。
是夜,久不能寐。得一诗:《庚子九月十九卯时得》庚子疫后入彭山,
文心驰骋天地间;
三苏祠里觅宋意,沉银侧畔识明变。诗仙曾叹川道难,而今日返似遛弯;望野蜀中千秋色,子白乐不思旋还。拙诗是浅显直白了些,毕竟是自己生的孩子,咋看都是亲切。
第二天上午,“名家看四川,走进彭山”仪式启动,江口沉银遗址考古负责人刘志岩先生以“折戟沉沙银未销”为题的讲述异常生动,把我们牵引回明末清初烽火四起的当境,犹似亲眼目睹那份血腥那份沉重。
江口明末战场遗址、沉银博物馆里的虎钮将印、金册、银锭、赏功币,成堆的耳环、手镯,既是史上王公权贵的显赫,也是历史风烟的泣说。伫立于沉银侧畔,恍然发现,萧瑟的江风,若隐若现,仿佛清浅呢喃着数百年前的人间幽怨。
大西国犹如岷江上的波光闪现,是短暂的瞬间定格。近似乡人的张献忠横征暴敛,残忍无端,就像他38岁的享年,让人唏嘘让人叹惋。在这里,我们不光看到了朝代兴替,更看到由古及今社会制度中的欠缺与不合理,导致人间悲剧屡屡发生重演,尤其看到了战争、军费这人类社会不该有的最大浪费。最最主要的是战争的后果,任谁宽宥都是罪孽。是的,无论什么样的理由,所有的战争都该被指责!因为它带来的是尸横遍野,生灵涂炭……历史总是沉重的,像横冲直撞泥沙俱下的洪流,让伤痕累累的河床体无完肤地作清澈欢快的小溪怀想。
在江口古渡,对着一片逝水茫然。解说员让大家放开想象,隔空遥望当年的繁盛景象:船帮、盐帮、茶帮、马帮穿梭其间……思路去远,如果不是生有青苔的石阶,你怎么相信,这里曾经号子声与纤夫、掮夫的喘息,市声的喧嚷,贩夫走卒的忙乱,甚或嫖客妓女居身其间。如今的幽静,恰恰印证着当年。而石阶旁的乔灌木,在秋色沉郁的绿基调中,杂花枝蔓盎然,鲜活地似要遮掩曾经的沧海桑田……
如今的江口小镇,临街的破败住房,多数已人去房空,没有华彩,苍青发褐,且贴有危房的标签。它们如同年迈的长者,牙齿脱落后走风漏气地在诉说沧桑。我感觉自己发现了人类悠古的部落,那曾经的宁馨与静谧以及波澜不兴的犄角旮旯。审美的视角讲,它们是美的,却充盈着古意的忧伤。凝望着茶馆门楣上一碗两元的价格,和茶馆里茶桌前老者对穿街而过,抑或停留下来拍照的我们回眸的目光,是那样地安详平静,恬淡亲和,与家乡邻家叔伯婶子没什么两样。走进茶馆,坐下来泡了一碗,体味了世事匆忙里的闲适悠然,动中有静的旷远。瞬间,我看到了悠远。感觉茶桌前的老者生存于大汉盛唐,与迪斯科节奏中生活的现代人相隔千年。在这里,我窥探到了所谓的慢城生活——它是没有涟漪的池塘,连飘摇而落的树叶触及水面,都会给它带来骚动与波光,如同悍然的轰响,撞击耳鼓,频频扣问知否,知否?!恍惚间,我感觉现实的社会让我们失去得太多。他们回眸的情状,本就是历史恒久的影像,而我只是一位史上匆匆的过客,我只是在短暂的穿越中回到了那些曾经的田园时光,那些乡愁的来处……
2017年后数度入川,两到草堂,拜谒诗圣,也曾在春熙街上漫步,宽窄巷里流连,但印象深刻的当是它的山水和闲适,极少现代人的匆忙与迫切。我不敢说这是我感受到的川人的性格,但他们的豁达、开朗却是我的经见,也是静观之所获。
倏忽间,发现自己沉溺于过往太久。眼前的彭山是如此真切:
乘着摆渡车察看占地12000亩,投资300亿元的中法农业科技园区,是一次特殊的体验。晨雾中的秋冷,薄暮里的隐约。如果没有记错,有矗立的风车、法式白塔……旷朗的视域滋生异域风情入眼。叫不起名字的植物,是不是随行解说员所介绍用来制作香料的马鞭草?还有非洲菊、薰衣草、北美冬青、玫瑰、芍药,不及细辨。法国特色小镇、中法康养医疗、中法科技文创产业园、中法国际乡村风情园等等,抑或就在眼前,抑或在建。你会感觉,彭山之新,在其气度与手笔。
是的,诚如文友所言,社会发展到今天,人微更显,尤其是产业发展,集约化规模化发展才能站稳脚跟。小打小闹只能是查漏补缺。科技让杀猪的屠夫失业了,人家都机器屠宰了。过去那种支一口大锅,烧几桶开水,从脚筋处拉开一口子,屠夫俯下身来吹,直吹得猪体膨胀了用刀把捶打,然后开始剥皮。皮子风干后卖于收皮子的人,做包、做鞋、做帽、做手套做夹克。这样的景象,即使有,也在山大沟深的乡野,确实很少见。原始的屠宰方式会不会忝列非遗文化项目咱说不准,但传统的工匠技艺正在被制式化的产业所取代或消灭。这是真真切切的已经和必然!
中法农业科技园、乐高乐园、川港合作示范园、天府新区规划馆,虽然有些还在沙盘上,有些已成事实,尤其是那条从成都延伸进眉山一百多公里的天府大道,任谁都会察觉,那是一条大都市的主干道,是非凡的手笔!彭山已经融入了眉山—成都—天府新区,已经是一颗历史文化厚重、区域经济勃兴的璀璨明珠。
彭山未来可期。
史眼彭山
发布时间:
作者:李子白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