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提起笔缘于今天的一个梦,梦里我在家里的磨坊午睡,睡得很香甜,突然感觉到有人来了,我懒懒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个头不高,背已经有点驼的老人,花白的头发,满脸沟壑。他穿着一身中山装,说是中山装却也和他的脸一样,看得出来的饱经沧桑。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有一个磨坊,这磨坊也算得上是半自动化了,分两台机器,一台淘洗加初步脱皮麦子,一台通过两个拉过丝的大滚子的摩擦进一步碾碎麦子并分离面粉和麸皮。虽然已半自动化了,但从称重到衔接两台机器工作中间都需要多次人工去抱或提八九十斤甚至一百来斤的麦子,很是辛苦,且机器噪音大,正常说话是听不到的需要大声喊才行,小麦从地里收回来到晾晒再到装进蛇皮袋总是伴随有灰尘,因此磨坊里总是飞扬着尘土与面粉的混合物。因为从小看到了父母的辛苦,每到寒暑假我都会去给父母打打下手,来磨面的都是临近村子的乡党,有的人家里没闲人白天还要干活挣钱,麦子往这一放就走了,一般一天以后来取,家里有闲人的就排队随磨随走。上下午正常干活时我便招呼来磨面的乡党称重、记账、灌面、收钱,最后就是当乡党把磨好的面拉走的时候我给用力掀一下,不管是架子车还是三轮车,当然了门口的坡也只是个小坡,那掀一下也可当是礼貌性地送送乡党。中午吃饭时间一般磨坊就停了,但那个时段总有干活回来的乡党想要顺路取下磨好的面,中午也就不得彻底休息,因为家里距离磨坊有个几十米,为了让爸妈吃完饭能有个躺在床上休息下的时间,我便早早去开了门,靠在那个藤椅上百无聊赖,或者打个盹,于是有了开头那个场景。
看到那老人我便问:“爷,是取面还是磨面?”老头回答:“我夜个(昨天)已经把麦拿来了都淘过了。”那我知道了是来磨面的,因为麦子淘洗初步脱皮后要窝一晚上,为了方便第二天进一步粉碎分离。一听是来磨面的,我心里想着,大中午难道别人都不吃饭吗?你就挑你闲的时候?便没好气地说:“我爸妈回去吃饭了,你等一下。”那个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磨坊能有个正常的营业时间,因为最烦的是早上还在睡觉,就有人敲门要磨面,甚至很多老人有早起习惯大冬天5点多就来敲门,或者晚上都睡了有人来取面,人到家门口来叫了,父母总说:“都是下苦人,也都是瞅自己空才来呢,咱开门做生意也没有不给人取的道理。”但我总是不理解,即使都不容易,即使是做生意总有个开门关门时间吧,所以我多次用粉笔在磨坊门上写营业时间,可总是前脚写后脚就被父母擦掉了。
打发完老人我直接虚掩了门继续靠在藤椅上打盹,梦总是没有逻辑,不知什么原因梦里的画面从打盹切换到了我直接开了机器给老头磨面了。要知道我可是只打下手,没操作过机器,我学着父母往常的样,这个发条扭扭那个按按,结果刚没开始几分钟就见母亲跑进来看了一眼迅速拉下了总电闸,母亲走到新磨出的面粉旁边看了一眼然后就急忙出去察看机器延伸在磨坊外面的出口。梦从这里开始便没有了明显对话只有画面,我大概是知道了我操作失误了,后果就是把正常要收的面粉给运转到磨坊外面的废弃粉出口了,就是说雪白的面粉运转到一堆废弃粉上了。知道自己惹下祸了,我跟在母亲后面想要做点什么以弥补自己的错误,母亲没有怪罪我,只是和老人赔了不是,拿我家里的面粉赔给老头。看样子老人也是老顾客了,什么也没说甚至表示不需要赔面粉,让把运转到外面的面粉拾掇拾掇,把上面干净的给他装上就行。
随着城市化建设,农耕土地越来越少,人工劳动力越来越值钱,很多人也选择从地里收了麦子就全卖掉,直接买现成袋装面粉,少去了晾晒麦子,每个月要磨面的时间和人工成本,来磨面的人越来越少。父母也一天天变老,重体力劳动也开始有点力不从心,同时,机器轰隆隆地工作了近30年,虽然中途改装更新过两次,但也是不堪重负。我和哥哥工作也都算稳定,哥哥也通过自己的努力经济上不用父母担心,种种原因家人一致决定关门停业。停业几天后,父母便邀了亲戚好友,拆卸了机器,一天时间那台轰隆隆的支撑我全家生活,供我们念书的机器变为了一堆废铁,平常从不拍照的父亲,也用手机记录了那天的情景。后来父母又找人重修了磨坊,当作库房租了出去。现在看来,关门停业是个明智之举,否则近几年的环保也会查得关了门。只是,父母几十年和周围乡党打交道,一些不太见的乡党见了总是会抱怨:“买的面粉不好,有添加剂,还是咱磨的面好,可是就是买了麦子想磨去哪磨呀!”
现代化的建设提高了社会的节奏,节省了人力,可我们还是会怀念点什么。而我那个梦又是什么寓意呢?梦是被压抑的欲望的象征性满足,我想,我应该是想家了,想过年了。
我家的磨坊
发布时间:
作者:石蒙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