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书柜的时候,又看见了那厚厚的一捆书信,犹豫再三,还是打算清理扔掉。
翻阅的时候,竟然看见了自己的高中录取通知书,那是牛皮纸质的钢笔手写的信封,宝鸡中学的落款是红色的印刷体,通知书的纸张是轻薄的完全不同于现在的A4纸的质量。那张被我珍存的通知书旁边还有一份宝鸡市广播电台的来信,那是我高二那年一份投稿的回复,稿子被红笔大面积地修改过,上面的圈圈点点非常多,后面还有建议及要求。我记得当年自己按照书信要求重新誊抄了一遍,又花了两毛钱寄出,最后还收到了电台征文获奖的奖品,是精装版的四大名著。这是值得纪念的信件,我把这封信和那封高中录取通知书整理在了一边,我不舍得扔掉它们。第三份是大学期间相互有好感的男生参军后的来信,这封信里是他在新疆喀什兵站服役时的情况汇报:常年的低温、蔬菜很少、书信半年才能收寄一次……这样的境况,注定了彼此的猜忌和隔阂,最终我们还是断了联系。第四封书信是高三那年,由于精神压力太大,临近高考整晚整晚睡不着觉,那时正在解放军第三陆军医院重病住院的父亲,让朋友为我捎来了三盒脑心舒并附上的书信,那封没有邮戳的书信被我一直珍存着,我知道这是一个父亲的牵挂和期待……
厚厚的那沓书信翻翻拣拣,又一封不少地捆扎了起来,还是被我放置在了书柜最底层,我舍不得扔掉,真的舍不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很少收到书信了,为数不多的书信还都是论文的约稿函,偶尔的邮局快递来一份稿费单,也让人欢欣鼓舞半天,总觉着邮寄过来的快乐分量真的很重很重。年轻时候这样的快乐不少,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慢慢少了,最终到完全遗失。
现代化的通信技术加速了人们的交流,缩短了时空的距离,手机的迅速普及,微信、QQ的快捷,让我们不用把情感积攒起来诉诸笔端,每天拿起手机就可以直接聊天,直聊到搜肠刮肚没话找话,最后就只剩每天的日常生活和天气的汇报。现代化的通信手段拉近了人们的时空距离,却削减了人们的情感期待。现在人和人的情感交流浅薄到就只剩用是否“秒回”来判断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分量,想想这真是一种畸形的情感评判标准。
我们再也体会不到那种“望穿秋水”“目尽飞雁”的诗意,现在的年轻人更是无从体会那种“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的凄清与痴念。遥想刚参加工作的青春年华里,收到远方同学的书信时的欣喜与欢悦,那种从内心里散发出来的喜悦常常会感染自己周围的一大群人。那是一种诗意的情感体验,微信代替不了,QQ无法补偿,那是青春时节最美的情感与收获。
翻阅那些经年的书信,那信纸的质感,那熟悉的笔迹,那或轻或重的墨迹,都会让人的心思兜兜转转,遐思绵绵。你甚至可以从字迹的停顿处,从信纸的褶皱里想见写信人当时的情绪,他执笔时的模样……于是,隔了万水千山,隔了时空经年,写信人的气息、心境、情感就透过纸张扑面而来。重读这些当年让你或感动,或念怀的书信,你会发现生命从来就没有被时光遗忘。过去的岁月里,你经历过的欢乐也罢,痛苦也好,它们全被岁月的酿酒师酿成了一种叫回忆的东西,而你被回忆的氛围包裹就是一种富足而充实的幸福。
现在,信息化飞速发展的城市里已经没有了一种叫作邮筒的东西,我珍藏的集邮册也成了儿子眼里的古董。他们这代人已经不能明白我们当年花一毛钱买一个信封,花两毛钱买一张邮票的虔诚与欣喜,他们不知道邮筒、糨糊和蘸水笔是一个怎样的组合,就像我们看不懂现在的零零后坐在一起还要在网上聊天一样,这样的看不懂岂止是“代沟”两个字能轻易诠释的。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除了网购的快递,亲爱的你,可否收到过一封远方的书信?
云中谁寄锦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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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新宇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