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三,凤阁岭镇过庙会,我去好友宝良家做客,有幸近距离接触了神秘的西山酒歌。
那一日,宝良家门前唱大戏。中午,他在临街的屋子里摆了三桌酒席,款待宾朋。开席前,宝良拉着一位红脸膛、五十岁上下的汉子进了屋,对大家介绍说:“这位是西山酒歌的传承人逯师傅。”屋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逯师傅被大家让到了中间桌子的首席。坐定后,他端起一杯酒向众人道:“请大家干了这一杯,我为大家献丑。”众宾朋纷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逯师傅重新端起酒杯开始唱:“一杯酒儿吃得我双脸红,三星哎高照,四季嘛闹五更呀,高升的妻呀巧遇了八仙,酒家哎,仙女呀,又置满堂红,滑杆将淑迎呀,吃得我双脸红呀,耳听得谯楼上鼓打一更。喝!”
席间气氛顿时热闹起来,酒喝得有了几分豪气。我的思绪却被这古朴曲词带到了遥远的古代,仿佛看见大山脚下孤零零的关塞和悠悠古道上风尘仆仆的迎亲花轿......
还在愣神,逯师傅又说话了:“欢迎各位朋友来凤阁岭做客,刚才拉开了序幕,现在正式开始!”
坐在逯师傅正对面的是宝良的岳父,他左右食指敲打着桌面对逯师傅说:“打个吉利吧。”逯师傅回应道:“好,唱个大吉利。”两人一起唱起来:“吉呀嘛吉利大,大呀嘛大吉利,请你众位来吃酒,祝大家都吉利呀,一心敬你吉利呀,六六大顺吉利呀,假如我输了,酒儿么大家吃,八仙桌子上吃一杯,猜个大吉利。”
宝良岳父竟然也是个唱酒歌的行家,吐字清晰,声音悦耳,表情、眼神也很到位。这首酒歌既是祝福语又是行酒令,遇到数字,都要比划手势。
逯师傅放下酒杯说:“忘了自我介绍,我姓逯,名鸿,小名百锁,还有一个外号叫‘球把儿’。”说完爽朗一笑,众人也被这诨名逗得鼓掌大笑。逯鸿接着说:“我当过交通员、文化站站长,现在是电影放映员。”宝良岳父补充道:“还当过村支书。”逯鸿将手一摆:“啥支书?这次村庄合并,已经下台了。”
宝良岳父说:“再唱个啥?”逯鸿说:“来个尕老汉吧。”
“一个尕老汉嘛吆吆,七十七呀嘛吆吆,再加上四岁的伢子亲,八十一呀嘛吆吆,六六大顺伢子亲,八抬稳坐伢子亲呀,三星高照伢子亲呀,二箱好猫伢子亲呀,请酒!”
前半部分是唱,后半部分边唱边划拳。宝良向大家解释说,《尕老汉》是从宁夏传过来的,主要在老人过寿时唱。
接下来二人又猜着拳对唱了一首《雀雀算账》:“一个雀雀一个头 ,两个眼窝子明丢丢,两个黄爪子抱墙头 ,把一个尾巴戳在后头。”
几轮唱下来,众人都有了些醉意,逯鸿脸色涨红,宝良岳父更是红到了脖根,却十分开心。休息了一会,逯鸿和宝良岳父兴致未尽,继续对唱了几首,有《螃蟹拳》《闹洞房》《洛阳桥》等。《洛阳桥》的唱词很古朴:
“洛阳哎桥上闪着两朵金花呀,财佩马分鬃,你的小冤家呀,弟儿江边坐,二人把话搭呀,敬起一杯酒,咱俩把拳划呀。”
我问宝良:“酒歌大概起源于什么年代?”宝良挠挠头:“这个说不大清,听老辈人讲,起于先秦,兴于两汉,据说是从宫廷传出来的。”
回去的路上我不断回味着酒歌曲词,感觉它像一件留世文物,穿越几千年时光,给我们传递来古老的信息。凤阁岭镇一带山大沟深、信息封闭、生活历来清苦寂寞,却是适宜酒歌流传的环境。盛世修典,近年,西山酒歌被予以抢救性挖掘整理,并列入省级“非遗”名录,真是一大幸事!
去凤阁岭听酒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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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郝居忠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