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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北野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父亲在世的时候,倒没觉得
他的存在有多重要。
他晚上举着油灯看书。
白天一大早,就扛着锄头、耙子、铁锨
或坎土曼,去地里干活。
埋没在西北塬上的蒿草背后。
尤其是,从我记事起
就没见过父亲和母亲睡在一起。
父亲和奶奶,睡在西屋。
母亲和我,以及姐姐,睡在东屋。
已经成年尚未成家的哥哥
则常年睡在,生产队的菜地。
父亲创造的这种家庭结构
就是命运安排给我的,原生家庭。
以至于念完大学了,我还误以为这个世界
就应该:谁和谁妈睡。
后来我把这段往事,讲给妻子听。
她笑得差点儿倒在床上。
虽然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但我喜欢看她笑的样子。
父亲撒手人寰,已经28年。
我跟在家兄后面,为父亲送葬。
家兄摔碎父亲的瓦盆。
我们跳过火堆。跳过命里
难以回避的一道坎。
父亲一生乐观。死得平静,清醒,毫无怨言。
我陪他度过最后几个夜晚。
他最后的遗言是:“对了。该起身了!”
随即停止呼吸,闭上双眼。
父亲享年78岁。
前五十年,我尚未出生。
他经历的事情,我无缘分享。
我既出生,先是混沌不开,继而外出求学。
毕业之后,又不肯回乡,而是一意孤行。
总是要去那,“比远方更远的远方”。
现在回想和父亲在一起的真切时光。
也就剩下他弥留之际,那几个晚上。
此刻的日本札幌。
父亲知道日本这“蛮夷之邦”。
他熟读四书五经。也精通世界地理。
既津津乐道于苏武牧羊。
也向我介绍过头插羽毛的印第安酋长。
今夜,在这远离父母远离祖坟的异国他乡,
突然想起去世多年的爹娘。
他们合葬于蒲石老家的黄土崖上。
真是太好了。死亡让他们,重新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