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对于我们这一代人尤其是年龄大些的人来说,是圣地。从课本上,从浩如烟海的文学作品里,我多少次遥想这片热土,宝塔山、延水河让我浮想联翩。今天,我随着“重走红军长征路”文学采风团向你走来了,亲爱的延安啊!用小米稀饭滋养了中国革命的你,将给我以什么样的精神大餐呢?
车子离开西安,一路向北,从肥沃丰腴的关中平原渐渐地向黄土高原开进。一路上,女导游卖力地向我们介绍着延安。但她说来说去,总不外延安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开煤矿造就了很多暴发户,高级轿车密度不亚于北京上海,而大多数穷人还是那样穷,延安的人都冷、硬、冲、不讲道理,服务态度不好,要我们少和当地人打交道,最好多跟着她走。尽管我知道这年头有不少导游为了众所周知的原因,会故意歪曲一些事情,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我们要去的可是延安啊!它不仅是中国革命的象征,也是每个中国人心目中的圣地,怎么能让一个不负责任的导游如此讲解呢?这让我在急切的向往中,不由得有了一丝隐忧:延安啊!你真的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吗?
车子行驶在广袤的黄土高原,初冬时节,清冷干燥的高原风早已摘走了所有的绿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顽强地向空中伸展着。车窗外偶尔会晃过一片苹果园,许多苹果竟然还留在树上,或许是和这块红色的土地有关,那种苹果红得耀眼,而且浑身上下没一点杂色。经过一个高岗的时候,司机把车子停了下来,路边有几个卖苹果的摊子,摊主热情地向我们招呼着,一问,竟然只要一块钱一斤,我们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想着导游刚才的警告,怕其中有什么阴谋,所以迟迟不敢出手。有大胆的同行者买了两斤,发现根本没有什么问题,于是我们才放心地一拥而上。
我面前的摊主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大娘,我买了七斤半,发现自己钱包里竟然只有七块零钱了,于是把钱交给老大娘,告诉她:“我的零钱不够,再还给你一个苹果吧!”我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苹果放回她的摊子上,谁知老大娘把钱装好,一把扯住我,硬生生把那个苹果塞回了我手中的袋子,用浓重的方言说:“没事,没事,不兴这样!”那是一种不容犹豫的“塞”,不能客气,不能回绝!在延安转了一天,旅行社安排的团餐,吃得人大倒胃口,我们提出自己找个餐厅吃,女导游于是不乐意了,找出种种理由刁难,最后竟以不知道为由拒绝。我们通过114查号,自己联系了一家餐厅,下车问路,随便找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他弄懂了我们的意思后,说:“那个地方不好找,干脆我带你们去!”于是,他上了我们的车,把我们带到了餐厅。我们想给他钱让他买包烟,他憨厚地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不会抽烟!”然后就挥挥手自己走了。
就是因为这一餐饭,女导游的怨气终于被点燃了,争吵代替了冷脸,下午的自由活动,我们干脆离开她独自去玩,我们不相信延安有她说的那么可怕。
我们来到抗大纪念馆,进得馆内,我们一边看一边小声地议论着不像话的女导游。一个穿制服的小伙子站在旁边静静地听我们说完,善解人意地说:“看来几位遇到不愉快的事了,每个人来延安都是带着一腔向往来,满怀着神圣走,哪能让你们带着委屈走呢!这样,现在我开始给你们讲解,等我讲完了,看看你们能满意不?”小伙子于是开始了他的讲解,认真、流利,这当然是一个讲解员必备的素质,难得的是他那饱满的激情。中间,我们有同行者打断他的话提问,他非但一点都不生气,反而为自己的讲解开启了别人的思考而感到骄傲。在近一个小时里,他讲得活泼生动,听得人浮想联翩。讲解完后,他问我们是否满意,我说:“你不仅是一个好的讲解员,而且也是一个好朋友,我要把你对待工作这种态度,对待游客的这种关怀和热情,带到我今后的工作和生活中!”我邀请他合影留念,他愉快地答应了。这个小伙子的名字叫“高延胜”,虽然他不是延安人,但谁能说他的名字没有暗含着同延安的因缘呢?
最后一件事是买点当地的土特产,早知延安的大红枣是很出名的,因为导游的缘故,我们再也不愿去遍地都是的旅游纪念品商店了,干脆自己去找。我和同行者江云飞沿着一条街道信步走去,反正延安就那么大,而且还有宝塔山当坐标,逛到哪里都不会迷路。
我们在一个僻静的街道边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门前用一张硬纸写着“红枣批发”的字样,两个人进去,小店里转身就有点儿不方便了。店里有两个年轻的女子,摆着几麻袋红枣,一种十元一斤,一种八元一斤,说心里话,都不贵。我们问两种红枣有什么区别,其中一个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的,都是狗头枣,十元这种个头大一些,都是从一个堆里挑出来的,我们自己都吃那种八元一斤的,你们也买八元一斤的吧!个大个小,反正味道都是一样的。”我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做生意的人,实在得让你觉得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我们两种都买了一些,看着她们认真帮我们装盒。闲聊中,我才知道这是姑嫂俩,家在榆林。
第三天早上,车离延安,我最后一次回望宝塔山,回望这块热土,回望中国革命的摇篮,回望短短两天时间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那些人们,忽然顿悟了:我们的革命之所以能在这个地方取得成功,红色政权能在这个地方生根发芽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这块土地上有这些纯朴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