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春节的疫情,把人们折腾得够呛,那新冠肺炎把人们关到屋子里几十天,真难受。
正当疫情缓解没多久,一天我正上班,一位文友打来电话,告诉我汪老师去世了,你知道吗?
"那个汪老师去世了。”我不解的问到。
"汪润琳老师,就是咱同学汪红星他爸。"
"汪老师去世了,"我听后心中凄然,默然放下手机,回忆像流水一样、从我心头流过,汪老师那形象在我脑海中不断出现。
汪老师与我父亲是文友。1984年我父亲从部队营级干部转业到县工商局工作,他业余爱写一些歌词、快板类东西,汪老师任县文化馆文学戏剧组创作员,县小,人少,低头不见招头见,一来二去就和我父亲熟了,时常来工商局找我父亲说事聊天,我见他身体很壮实,常年一身蓝色四兜中山衣,夹个斑斑失色的黑皮包,包里装着手写书稿,他头戴压舌帽,眼睛大而有神,口才极好,一口气能讲好半天故事,父亲听得入神,我也常听得入迷,我常常把他称呼叔,见到他我忙泡上一杯茶水,双手奉至,汪老师还夸赞我懂礼数。
以后上高中,汪老师儿子汪红星又是我至好的同学。他常领我到他父亲工作单位文化馆借书阅读。当时县文化馆还在县博物馆内设着。那时代,文化生活品种单一,文学青年多,写小说能吃香,1987年5月武汉一个叫方方作家写了一个中篇小说叫《风景》,风靡一时,人们争相传阅。汪红星就把他父亲的这本《风景》借我阅读,限期三天读完。
那时候,父亲在县上工作,儿子在县城上学,没有家属楼,吃饭在学校和老爸单位两头跑,晚上和老爸睡一屋,一屋有大小两床,父睡大床,儿睡小床,烧火做饭是煤球炉。母亲在乡下老家伺候爷爷奶奶。一家人在县城和乡下支两口铁锅。周六下午父亲和儿子才回乡下老家团聚。周日下午带下周的馍上县。周复一周,周而复。这种家庭结构叫“一头沉”。我父亲和汪老师的家庭模式一样,就是这样的“一头沉”。
有一次我和汪红星去文化馆,看到汪老师桌子上摆满了稿子,再一细看,原来是在写一本戏,"呀!汪老师还会写戏!”。印象更深刻的是,汪老师对汪红星的教育是“棍棒教育”加严厉说教,他盼子成龙的迫切心情,所说的话如刀如剑,就是要逼汪红星一把,那一年汪红星很争气,考上了名牌大学,跳出农门,以后落脚天津,创业北京,成为国家的栋梁人材!现在家长是欣赏教育,说不得娃,打不得娃,也许经济条件好了。
日月似箭,斗转星移。世上有些事用巧合来形容,未免牵强附会,用有意安排,也未必安排的那样恰当。1990年十月,我被分配到扶风县文化馆工作,成为汪老师的同事,搞文学创作。文化馆主要工作是搞好全县群众文化工作,我们都戏称“群文”者“穷文”也。文化馆设文学戏剧组、音乐组、美术书法组,每年春节期间组织社火游演、唱好秦腔戏。那时候文化馆工作人员每月只能领到百分之七十的工资,其他百分之三十的工资馆内还要搞创收,县财政困难不预算。我记得自己被单位派出学过跳舞,晚上开办舞厅卖票,在老区市场开办过录像厅卖票,和美术组老师为企业加工广告牌匾、摆地摊卖儿童水枪、卖油条……生活就是工作,工作就是生活,为单位创收,为自己谋生。汪老师是文学创作组组长,他领我给正走红的时运企业家写人物通讯化缘,有一次为县建行点灯熬油写宣传快板,交稿子上演了,讨要说好的润笔费,县建行办公室主任板着脸说“你爱给我们写”,一毛钱没要到!
汪老师的担子更重了,加之他家是"一头沉"家庭,老伴在家还要作务几亩责任田,他每逢星期日都要回去帮老伴干活,星期一早早就赶来上班。
1994年,县级机关公职人员工资才几百元,我们县北三乡(当时的天度镇、南阳乡和黄堆乡)的苹果是酸甜爽口香,记得我和王同事一起去南阳坊村一人购买了一袋,30斤,一斤2.5元,总共75元。竟然花去了月工资的四分之一,当时农户一斤小麦卖一元钱。我和王同事,我们两家人都是双职工,才敢这挥“奢侈”一下。汪老师没有买。等买回苹果,我们给汪老师送了三五个当礼物。想起来心酸难受!
生活如此作难,汪润琳先生,作为一个文化人,心里有梦,那就是做个“布道者”,培训扶风的文学爱好者。
1994年4月,那时汪老师还是县文学创作组组长,他和馆领导商量,邀请西安名作家陈忠实来扶风,为全县文学爱好者讲课,我清楚地记得,那近一个星期的邀请、筹备、组织人员,上下协调,每晚十二点汪老师才睡,早上五点就起床了。
通过他的努力,文学讲座那天,4月29日县电影院大礼堂座无虚席,过道上都站满了人,就连邻县的许多文学爱好者也赶来参加。陈忠实的《白鹿原》正走红,他讲的高兴,一连讲了3个小时。和谷等作家看到这场面无比激动,都夸扶风县文化底子好,文学水准高,有谁知道,这都凝聚了汪润琳老师的多少心血。
以后按上级文化部门安排,扶风县文化馆开办了《文化报》,那时要用腊纸刻版。汪老师既负责审稿,还要负责印刷,最后又要发送出去。
记得有一次,我用自行车带着汪老师,还有很多报纸,一同给学校送时,自行车后闸失灵,车子向一个高塄冲去,幸好汪老师没有摔伤,只把报纸洒落了一地,我俩整理好,又奔向学校。
我的文学水平提高受益于汪老师培养,他非常关心我,教我怎样构思、怎样写作,怎样把关、修改,使我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知识。他先让我写戏剧,写了一月,画不出什么道道。我不会写。他说不要急,慢慢来。他说他四十岁才写文学作品,从教书先生半路杀出搞文学创作,把《红楼梦》手抄了不下十遍,博闻强记,别无他法,也无快道。他让我写散文。我写了一篇《根家“周家垚”》,经过他修改、润色,登报,广播电台播出,增强了我的自信心,从此打开了我笔触灵性的“源泉”,以后我写了一系列“家乡美”散文作品,例如《情撒野河山》获“美丽扶风”征文一等奖,还有《绛帐我带不走的缱绻》、《家乡皮影戏》等文章入选报刊发表。
1995年年初我被组织选调到县政府办公室从事文字工作。临走,记得汪老师还苦口婆心地给我说: "走到新单位,公文写作和文学创作不一样,平时多练练,必定有收益。”先生言之凿凿,用心良苦,让我不论何时何地,别忘文学,文学是人学,心存善良,心怀梦想,生活不乏味苦闷!
难忘1995年的金秋飒爽一天,汪老师帮了一个大忙。马来西亚马氏宗亲总会一行13人访问扶风寻根拜祖代表团祭奠先祖,祭奠要有仪式,仪式上用祭文,几个人识文家写的领导验不上。领导让我邀汪老师捉笔,汪老师欣然应邀,他一夜成稿,文采斐然,文中诸如这样的锦句:望祖讳援,东汉名将,官拜伏波,胸怀大志,名言千古,“壮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戎马一生,南征北战,为祖国富强,社稷安宁,功绩赫然。更有诸如:今视祖居之山川,明媚壮美;看祖居之原野,广阔秀丽;仰祖居之天宇,溢光流彩;俯祖居之清流,澄澈可爱;望援祖之仙陵,巍巍高耸……祭文一气呵成,激情澎湃,文字优美,得到大家抚掌合鸣!
以后,我还隔三差五地去看看汪老师,偶尔写些东西,也去让汪老师改改,倾听一下他的意见。直到汪老师退休。我还曾打问过汪老师,听说他常期在北京儿子处居住,很少回来。
前几年,汪老师出了一本书,叫做《周原风》,汪老师专程找我送了一本。
汪润琳老师离去了。
汪润琳老师没有离去。
他注定在扶风文化史上留下重重的一抹浓彩!
一个人,因为他的付出,他的贡献,曾经在别人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那么即使有一天他不在了,但他永远也不会离去。
太阳光洒向窗户,我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回忆起了汪老师的点点滴滴,竟泪洒衣衫而不知……
2020年3月16日写于扶风县
编辑:庞阿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