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期间流行这样一句话：宅在家里也是在为国家做贡献！这句话既夸张，也实在。慢慢回味一下，发现还有绝非轻描淡写的无奈与自嘲，甚至有几分反讽：人类无数张嘴巴在新冠肺炎暴发之前已开始变异，由名词变异成了动词，绅士相变异成狼狈的吃相。山林，大海，天上的飞鸟，地上的蚂蚁…… 
　　24小时张开的嘴巴，是一部野生动物的绞肉机；24小时蠕动的肠胃，是一段堵塞后污秽横溢的下水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祸闯大了，城封了，路封了，村封了，封在户内的人们如热锅上的蚂蚁，谁也不能置身事外，瞪大眼睛伸长脖子竖起耳朵踮起脚尖打探外面的消息…… 
　　“卫娟，你那边还好吗？”正月初六早晨8点，宅在岚皋佐龙镇双喜村老家的廖龙飞给武汉抗疫一线的媳妇发了条微短信。 
　　“好着呢！”等啊等，等到晚上7点，才等到媳妇回复。三个字后面附了一个拥抱的表情包。 
　　“加油！”廖龙飞立即对着手机发了一条语音。 
　　“爸爸，老听你说让妈妈加油，怎么不对自己说加油呢？” 
　　童言无忌，四岁半的儿子乐乐天真的一句话，却让廖龙飞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老脸一红。 
　　是啊，媳妇门卫娟在前沿阵地加油，而自己却只能在陕南一隅的深山小村里为自己的几个炒菜加油！虽然守候在父母面前，帮两位老人干干家务，尽了些为人之子的孝道，但和媳妇的家国情怀相比，无疑是小巫见大巫，用当地村里的土话说，简直是差一帽子远！一帽子远，究竟有多远？不知道，可能是十万八千里，也可能是从岚皋到湖北武汉的距离。 
　　岚皋农村有句最损人的话：你倒好，有老婆，却没有老婆过年的！被损的男人听到这句话多半会觉得有刀子剜心。 
　　当然，他和媳妇另当别论。结婚7年以来，有6年没在一起过春节，那是因为媳妇工作性质决定的。眼看就要冬尽春来花好月圆了，偏偏有人病倒，倒在医院里。 
　　己亥年岁末，廖龙飞觉得自己运气似乎还不差，风水轮流转，媳妇终于有了几天的年假，可以回来过年啦！他一路哼着小调，腊月二十九开车把媳妇从西安接回村里老家，到家时刚好是晚上零点，没想到被窝刚捂热，医院就来了电话，让她火速回院集结，去驰援武汉。 
　　疫情就是命令。他懂。 
　　大年三十凌晨他把媳妇送出村子时，突然萌生了想和媳妇一起去武汉并肩作战的强烈愿望，可术业有专攻，媳妇是西京医院急诊科的护师，自己呢，专业是公路与桥梁建造，风马牛不相及。 
　　还是乖乖呆家里吧！ 
　　树欲静而风不止。宅在家里，有关新冠肺炎的各路消息铺天盖地而来，官方的、民间的、微博、微信、抖音……揪心的数字节节攀升，疫情蔓延迅速，医疗物资紧缺。平时，钱可使鬼推磨，特殊时期，鬼能让钱变成废纸，真正成为人们的身外之物。一枚单薄的口罩竟然成了奢侈品。特别是一些后知后觉的中老年人等反应过来要买口罩时，各个药店均告售罄！ 
　　有老太太掀起衣襟捂住嘴巴当口罩，有人切开柚子皮用线绳拴在耳朵上当口罩，邻村有位大叔往篾编的牛笼嘴套里垫上毛巾当口罩，弄得七分像人，三分像牲口。就连入户摸排的村组干部口罩也是奇缺，有的在没有任何“武装”保障的前提下，站在二米以外的地方与村民对话、填表，那执着而又怯怯的样子让人眼眶发酸。 
　　网上传的视频、图片，还有自己亲眼见到的一幕幕，廖龙飞的内心无比震颤。 
　　媳妇随空军军医大学赴鄂医疗队抵达目的地后，被分配到武昌医院重症监护区。每天穿着隔离衣、手术服，戴着护目镜、面屏、三层手套和N95口罩，和战友们一起从事着紧张而危险的救护工作，每次当班下来，脸颊和手臂都会被防护服勒出深深的伤痕。2月1日她递交了火线入党申请书，决心和战友们一起奋战到底。2月2日她被派往火神山医院…… 
　　媳妇的勇毅让他有些汗颜。 
　　女人有句自励的话叫“谁说女儿不如男”！ 
　　照现在的情形看，倒是他这个丈夫廖龙飞不如媳妇门卫娟了！夫妻本是比翼鸟，或者是“你织布来我耕田，你挑水来我浇园”。生活如此，事业上也应如此，眼下，媳妇在前线，自己在后方，山川异域，唯有心心相连，外呼内应，那才叫携手并肩！ 
　　自己治不了病，那就帮人防病。廖龙飞决定尽最大努力，来缓解当地目前医疗物资紧缺的局面，说干就干，他把儿子托付给年迈的父母照看，自己则踏上了医疗物资的筹措采购之路。好在他是从村里走出去的创业人士，有比较宽泛的人脉，托同学托朋友，托同学的同学，托朋友的朋友，通过几天的努力，终于通过各种渠道采购了1000斤国标消毒液、500斤酒精、700瓶抑菌洗手液、4000只医用外科口罩、200只N95医用口罩等价值6.8万元的医疗防疫物资，于2月7日捐给了政府；同时还把位于岚皋县涛河镇一栋改建中的办公楼无偿交给政府作为隔离点使用。 
　　做完这些，廖龙飞才如释重负，感到无比的轻爽，挑了个估计是媳妇轮班休息的时间点和她视频。媳妇门卫娟把两根大拇指并在一起眉目传情地给他来了个双赞。廖龙飞呵呵一笑，说：“卫娟，没拖你后腿吧，作为丈夫，就应该在你的一丈之内！”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