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有句老话:“很轴!”我觉得用来形容我最为合适,自1988年学书至今已整整30个年头,早已过了不惑之年的我,在书法上依然是“惑之又惑”,但好在勤能补拙,虽然脑袋不灵光,可手还算勤快,自从抓起毛笔那天起,便立下了“临池之志”。书法,便成了我生活的重要部分。时至今日,从未间断过。至于能不能成为书法家,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要别人提起我时,说我是个会写字的人,也就心满意足了。
戊戌春节刚过,朋友约稿,让我总结
一下自己的学书经验,然后排成铅字,供大家学习。收到此信,我诚惶诚恐,一是着实没有什么成功的经验可谈;二是学书之路上我依然是个学生,又怎敢妄自尊大,让大家来学习。为了不负朋友所托,我只能写些学书的体会,供广大书友们借鉴,希望大家多多拍砖,提出宝贵的意见。
我的学书之路大概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我的前十年(1988——1998)
我这人吧,爱好广泛。孩童时期,在老家的群众艺术馆学了几年的民族声乐,后来又转学绘画,画画期间为了在画上落款,美术老师就顺带教了几年欧楷、褚楷、隶书和行书。但那时候写字根本不懂什么是书法,只是照着字帖临摹,写的很不成样子,也算不得是“童子功”。1986年中国书画函授大学鸡西分校成立,我遇见了我的第一位书法老师,也是决定我人生命运的一位老师——林雨生先生。
林先生是早期的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煤矿书法家协会理事。先生人生经历充满了传奇色彩。他早年毕业于沈阳政法大学,后任伪满警察局教务司司长。解放前夕,为躲避国民党安排他去台湾,隐姓埋名坐着大闷罐火车来到偏远的黑龙江省鸡西市恒山煤矿,做了一名井下工人,后因字画好,被调到矿区工会做宣传工作,直到退休。从1986年开始,林先生就年年义务为矿区教授书法,他还兼职在黑龙江科技学院、鸡西大学、书画函授大学等高等学府教书法,培养了一大批书法艺术人才,并为社会义务书写了上千幅墨宝,可谓“德艺双馨”。
自我懂事起,母亲就常常住院,家里兄弟姊妹又多,但父母从没有因为家庭拮据而中断我的学业。但为了填补家用,我很小就做起了放羊娃,每天课外空闲时间就去山里放羊,初中毕业后,因为种种原因,我没有继续读书,参加了工作。开始是汽车装运工,建筑队小工,电炉工,车工等等,不管脏活累活,只要能赚钱,我啥活都干过。后来在工厂上班,因从小写字画画的原因,开始为车间出黑板报,那个时候黑板报是厂里宣传的重要阵地,不亚于现在的新闻、娱乐头条。大概是我办的黑板报吸引了厂领导的目光,我便幸运地被调到厂工会做宣传工作,每天的工作就是写写画画,日子倒也惬意。大概一年之后,我又顺利地通过了全厂公开招聘办公室秘书考试,而且参加考试的人员大多是大学生,我一个初中毕业的“生瓜蛋子”居然拔得头筹,不得不说是老天悯人。做秘书主要是给领导写稿子,那个时候没有电脑,只能手写,所以,一手漂亮的字显得尤为重要,于是,我学习书法的劲头更大了,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
第二年,我被安排到鸡西市青少年宫教书法,从此我踏上了专业书法教师之路……
次年,黑龙江科技学院(现搬至哈尔滨江北的黑龙江科技大学)和鸡西大学又邀请我给大学生们上书法专业课,从此,我又光荣地升格为“大学书法老师”,心中除了欣喜,更多的则是惶恐和不安,中学学历的我,为了能胜任这一工作,每天除了请教老师、练习书法,就是大量地阅读各类书籍,给自己充电。
中间十年(1998——2008)
1998年底,我从事书法教学已经整整10个年头,先后有很多学生在全国各级书法比赛中获奖,我个人也取得了些许成绩:连续十年获得全国优秀书法教师称号,也获得了很多奖牌和证书。为了感谢老师和学校对我的培养和栽培,也为了总结一下这十年的人生历程,我生出一个想法:出一本诗、书、文三位一体的集子。为了遮丑增色,我想找一位名家给我题笺作序。
春节前,我去探望卧病在床的林先生,闲谈之余和先生讲了我准备出书的想法,先生很支持我,并答应我过了春节帮我找北京的大书法家张荣庆先生给题笺作序。并嘱咐我说,以后有机会一定去北京拜见张荣庆先生;张先生是他继启功先生之后心中最敬重的一位先生,人品、学问、书艺在全国堪称一流,是屈指可数的大家。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1999年的大年初四早上,噩耗传来,林雨生先生仙逝了。至此,我和先生已学书十年,正是在林先生的谆谆教导下,我的书法才能得以进步和提高,十年来,他的慈爱、他的关怀、他的教诲……我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先生的离去,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让我痛贯心肝。守了三天灵,送走了先生,很长一段时间,我也没有从“失父”的痛苦中走出来。
多年来,我把主要精力都用在学习上,挣来的钱除了补贴家用,其余都用来买书,我一边教学,一边求学,为了更好地促进自己学习,先后又攻读了四个专科。这个期间,由于酷好诗歌、朗诵,又先后做了几年的电视播音员,市诗人协会秘书长、宣传部部长等职。些许成绩的背后饱尝沧桑,但这一段段的坎坷经历也正是我人生最宝贵的财富。它伴着我一步一步走向成熟。
后十年(2008——2018)
自从林先生走了以后,没有了先生的指引,我不得不思考以后的学书之路该怎样走下去。2000年春节初四,我去林先生家给先生过周年祭日,正巧遇见时任鸡西日报社的主编,他约我为林先生写一篇文章,《鸡西日报》整版刊发。那天,文章写好后,我又连夜用毛笔给时任中国书法家协会理论研究部的张荣庆先生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连同鸡西日报正版刊发的林先生的文章,一起寄给了张先生,就这样,我和张先生开始了师生之缘……
2003年年底,无意间我在《中国书法》杂志上看到了中国人民大学开办的首届书法研究生课题班的通知,正好张荣庆先生是人民大学首位聘请的书法博士生导师,我和先生联系了一下准备报他的班,先生同意了,就这样,我又一次踏上了求学之路……
开学报到的第一天,张荣庆先生安排他的女儿去北京站接我,第一次到先生家,师母给我做了好几道菜,先生又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茅台”,我陪先生吃了一顿让我终生难忘的幸福晚餐。
张荣庆先生不仅是我的授业恩师,为我解惑答疑,他的学识和人格魅力更是我的榜样和动力;所谓见贤思齐,张先生成了我成长之路的一个标杆。对师恩无以为报,唯有兢兢业业。
两年的学习时光很快过去了,毕业后,我被安排在中国书法家协会书法培训中心,做了一名专职的书法教师,这个全国最高的书法教育平台,给了我人生最大的历练,十多年来,我的书法也有了点滴的进步和收获,先后在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办的各项展赛中入展和获奖三十多次。并为国家教育部组织的“翰墨薪传”全国书法教师培训编写教材,出版自己的专著《小楷学习指南》等等,也算是我在书海遨游中激起的几朵浪花吧。
现在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读书、练字和书法教学当中。最快乐和最幸福的一件事就是和学生们在一起,看着他们的书法不断地进步……
回忆自己的学书历程,已近天命的我总是慨叹自己走了好多的弯路,好在有恩师的及时点拨,才不致步入“魔道”,几十年来总算有一点点小进步。欣慰的是,自己不会吸烟,又不好喝酒,很喜欢静静地在家闷头读书写字,一写就是一整天。我一直有熬夜的习惯,每天学习到后半夜。年三十晚上大家忙着吃饺子、看春晚,我则是给自己安排新一年的学习计划,三十年来,年年如此。身体虽然偶感疲倦,但内心却很快乐。由于年纪越来越大的原因,现在基本上不太敢熬夜了,也开始关注着自己的身体健康了。
我从小就有一个心中的梦,觉得人只要有梦想就会有目标,有目标就要朝着这个目标去努力,去奋斗,人活着才会更加有意义,才会更加美好!所以,多年来,我一直在朝着自己梦想的方向努力地走到今天,虽然一路艰辛,但我相信天道酬勤。
随着年龄渐长,我越来越觉得时间的宝贵,追梦的脚步虽然从来没有停止过,但眼下,我最希望的就是每天能安安静静地多读点书,多写会儿字,多陪陪家人,多培养出来几个好学生,每天过着安逸且幸福快乐的日子……
古人说“书乃小道”,但我却在这个“小道”上体会到了无穷的快乐。其实,中国书法博大精深,恐怕终其一生也不能参悟书法的精髓,而我,只想做一个书法的继承者和传播者。
经常有学生问我:孙老师,你现在还有梦想吗?我说肯定有啊!梦想着有一天能成为像启功先生一样有学问的人、满腹经纶又受人尊重的大书法家,梦想着自己可以有书圣王羲之一样的风度,梦想着自己能培养出很多优秀的学生……哈哈!!好天真,好幼稚的我啊!大白天的说梦话,真乃“痴人”也!
2018年三月一日夜,北京寻晋阁灯下。
编辑: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