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红昌
昨晚送走儿子的同学们,去老友处小酌。阳台上现摘了一根中秋时节的黄瓜,洗洗,切片拌蒜;又切了一个西红柿,切了一个咸鸭蛋,找来半盘子五籽红的小花生,高低弄了四个小菜;又将一个五仁月饼切成了八块,拿出了大半瓶五粮液。
喝上一口,我说,这两天总想十二年前的事情。老友说,你老了。我说,我没老。我没有沉浸在过去,只是偶尔会想到一些事情。
十二年前的阳历九月十五,我的儿子出生,那年我二十八岁。十二年过去了,儿子从呱呱坠地的婴孩变成了独立成长的少年,我也到了古人口中的不惑之年。十年前,跟一群大我十岁、刚好四十岁的老哥们喝酒,这些老怂都在说,吃也吃不动,喝也喝不动,弄也弄不动了。当时心里暗笑他们,并且总还觉得自己很年轻,有大把的时间,没想到自己也到当初他们那样的年龄。真如网上所言,岁月饶过谁。
以我这样的年龄,也谈逝去的岁月并感慨人生,似乎有些过于暮气,但关于人生及其意义的探讨,我觉得在生命的任何阶段里都是可以并且要经常的,而且唯其如此才是人生的根本问题。
十二年前,在毫无计划的情况下,正准备与我订婚的女友意外怀孕,在我的多少有些慌乱不堪中,决定婚后生下这个孩子。一个努力探索生命意义却处处碰壁的渴望爱情的青年,在半年之内就结婚生子,这却是始料未及的。我只能理解为这是爱情的结晶,也是我们与孩子的缘分。
虽然接近而立之年,虽然前途迷茫,虽然心中还是从故乡出发时的满怀激情的青春梦想,但我开始真正进入了家庭生活,有了妻小,有了奔波之后要回去的方向,有了起早贪黑时属于自己的一盏亮灯。
儿子九月十五日在商洛洛南出生,拥有了一个豫东人的父亲和一个陕南人的母亲。二茵一三年春节后,不满半岁的儿子跟我们回到长安,开始了属于我们的城市生活。
从最初在洛南的婚房中,晚上睡觉儿子躺在我俩中间,我害怕压到孩子,更不夸张地说,我们甚至担心过把孩子养不活,到今天孩子基本赶上妈妈的个头,茁壮成长,能在十二岁生日当天洗澡的时候跟我畅聊人生,并指出我的人生状态和可能存在的困惑;十二年来,其中有太多回忆的场景,令人不堪回首,就在这样的岁月中,在我们的努力生活中,孩子长大。我们也正逐步与青春告别。
就像我们曾担心无法让孩子存活下来一样,我们又开始担心他的学业、他的视力、他的身高、他的体重,他的诸多诸多。这多半的担心只是作为父母的多余的徒劳,孩子总会在属于他的时空、环境、天资、机遇和可能性中,拥有属于他自己的人生,正如同样作为父母的我们一样。
晚间洗澡时,儿子说,老爸,是不是许的心愿说出来就不灵了?我含糊着说,大概是吧。儿子忍不住地说,我只想做个快乐的普通人,在这人世间走一遭,我只希望我们全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我深为儿子的从容与透彻动容。儿子又说,老爸,你是不是对人生有时也迷茫?你只是一味地看书,其实你也是在找寻你自己生命的意义,不过好在这么多年,你都在孜孜不倦地找寻你自己生命的价值。
我内心一惊,儿子竟然也能看出我的间歇性的迷茫。我的自我解释是,一时的迷茫和彷徨都是正常的,这是生命的常态,也是不停探索生命价值的出发点和过渡地带,但这不是终点与目的,这只是行动前的怀疑与思索。孩子都已经能这样思考,做父母的还能再自寻烦恼吗?让孩子长成自己,让父母也找到自己。
又到中秋,酷暑已经过去,秋老虎也会消失,金黄将重回人间,虽然这金黄不只是丰收,也有落叶对根的报答,也有古往今来无数文人毫无休止的满溢的忧伤与无助的哀吟。春和夏已成为过往,秋也即将逝去,冬天定会到来。这是四季的轮回,这何尝不是生命的轮回。春天就是要怒放,夏季就是要奔放,秋就是要安静,冬就是要储藏。
不需要悲观,更不需要激情高扬,实实在在的人生要进入下半场。珍惜时间,看重健康,拥有爱,释放光。无论如何,这都是属于我们的时光里的人生和人生里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