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晓东
刘旅长说,我们不说婚姻之事,说说你的延安之行。万星明一惊:旅长知道自己去了延安。转念又一想,一个团长无端走了十几天,岂有旅长不知的道理,便实话实说,介绍了延安的实情。刘旅长听完并未说话。
秋风起了,三边大地的树叶,是陕北地区最早黄的。
张氏两兄弟,以庆贺联姻为由,在蒙边城里张灯结彩,举行盛大宴会,并邀请蒙边旅连以上军官出席。看到张家的请柬,万星明觉得赴宴不妥,电话请示刘旅长后,对方说如果不来,就是你给我姓刘的难堪。
喜宴是在蒙边城最豪华的亮宝楼饭店举行,一溜排开的十二大桌,把大厅挤得满满当当。张廷芝和刘旅长分别讲了几句话,吃喝开始,很快觥筹交错,喜乐融融。凉菜有十道,热菜是全羊宴,从羊头到羊蹄,包括肝胆脾胰肾和肠子心肝肺,做得是班班样样。万星明和几个副旅长、团长及张家兄弟同坐一桌,大家互敬酒后,张廷芝向刘旅长提出借五百套军服和五百颗手榴弹、两千发子弹的要求,喝在兴头上的刘旅长满口答应,让万星明很不舒服。他借故上厕所走出大厅,却见四周保安团的人很多且神色慌乱。忙躲进厕所,从破砖缝看出去,饭店外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情形显然不对,万星明再来不及多想,猫着腰翻墙而过,逃了。
宴会的高潮不停掀起。张廷芝端着酒杯,一口一声叫着刘旅长、刘亲家,两人咣当一碰,就在刘旅长仰头喝进的一刹那,张廷芝拔出手枪,对刘旅长的胸部“叭叭叭”连开三枪。
“不许动,蒙边旅的军官们放下武器,饶你们一命。”张廷祥双手持枪,厉声道。他的周围,是冲进来的几十名保安团士兵,持了长枪短炮对着大家。
蒙边旅的军官被扣押在饭店里。保安团紧急出动,对驻扎在蒙边的两个营进行偷袭。接近营地时,被刚埋伏好的官兵迎头痛击。原来,万星明机智脱险后,立即赶往营地,说明了情况拿到指挥权。刚部署完毕,张廷祥的保安团赶到。双方激战一个昼夜,谁也没占到便宜。
“万团长,不要开枪,我们是来调解的。”蒙边街上的两个财主喊叫着,朝着营房走来。
他们是张家兄弟请来调解的。保安团本来就不是正规军的对手,所以采取奇袭伎俩,谁料跑了万星明,打成了对抗战,久攻不下,便派说客前来,希望蒙边旅撤离蒙边,条件是释放全部扣押的蒙边旅军官。万星明问明饭店里的情况,同意了对方的要求,他带领部下撤离到七十里外的白泥井,未到自己团的驻地,蒙边那边蒙边旅的军官已经被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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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满世界金黄的收获季节。陕北有句俗话,不看前半年的雨水,就看后半年的收成。今年的春旱持续到立夏前,祈雨祈来了一场饱雨,才没耽误播种。捉苗之后,又下了知时节的好雨,伏天里又是两场透雨,雨生百谷万物鲜,奠定了全年的收获。伏天里的雨后,玉米、高粱这些宽大的庄稼叶子,滚动着晶莹透亮的水滴,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谷子、糜子、黑豆细窄的叶子上,沁着细小的水珠,裹着一团水汽,润润的朝气蓬勃。雨后天晴,在大太阳的暴晒下,静谧的大地,能听到玉米拔节、豆子疯长的声响。
繁忙的秋收开始,农人们在心甘情愿的劳累中,收了红的高粱、金黄的玉米、弯弯的谷穗糜子、饱满的豆科,还有紫红的红薯、浅黄的洋芋、乳色的白菜、深绿的菠菜和红色的柿子、浅绿的豆角。沉甸甸的果实压得农人们喜上眉梢。
收完了秋,等到晾晒的粮食躺在窑顶、硷畔,等待入仓时,上面传来一个好消息:要减租减息了。
万仙如在县里传达来自边区政府的精神,“陕北解放区的大部分县,进行过土地改革,实现了‘耕者有其田’。米脂等周边几个县,绝大多数的村未分过土地,分过的,后来也被反攻倒算收回了。针对这些问题,中共中央发出了《关于抗日根据地土地政策的决定》文件,明确规定,地主要普遍减租减息,不得抵抗而不执行。还规定农民有交租的义务,不得抗而不缴。文件里有具体的缴纳比例和计算标准,请各位看看。马县长,请你谈谈。”
“减租减息不算新鲜事,早前苏维埃政权成立时就提过,抗战开始后也提过,这两年边区政府提了,只是宣传层面上说得多,具体落实得少。”马伯雄简单讲了减租减息的前世今生。
“今年我县收成不错,农人们有了粮,也不在乎缴纳的那些。再说,交多少是双方早些年约定俗成的,轻易不要动,动了,影响安定团结。马县长,你说是不是?”一位县务委员说,他家是东沟里的大地主,他把问题抛给更大的地主,显然有更深的意思。虽然他知道可能没用,以前不知马伯雄这个人,和马伯雄共事以来,马伯雄拿出的钱,远比领的工资多得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