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晓东
有委员说:“马县长,你说这个我们懂,属于大气候,眼下要的是县里的具体应对措施。”
马伯雄说:“下面就说具体措施,抗敌负担是眼下亟待解决的,经济建设却是一个长久之策,两者有联系又有区别。联系是都涉及钱,区别是处理起来有轻重缓急。又要筹钱,又要减少抗敌负担,咋弄?我看从富人那儿筹,从没钱的穷人那里减。”
“马县长,抗敌是全体民众的事,你这样做,是不是不讲道理?”一位财主委员,忧心忡忡发问。
“道理是啥?道理有时候就是不讲道理。”马伯雄坚定地说着,成竹在胸。
“马县长,不知是你没说清楚,还是我没听清楚,咋觉得云来雾去。”
“那我就说点具体的,废除按人头收的办法,改按土地收取。地多的多收,地少的少收,无地的不收。在此基础上,鼓励主动捐赠,当然要照单全收。对商人和手工业者,参照执行。我们总的原则是,抗敌费用的征收必须完成,老百姓的生活也必须保障。”
“要是按你这样的办法收,马县长考虑过没有,你家可是最大的征收户。”一位资本家委员善意地提醒道。
马伯雄笑了,但并未接茬,说:“请大家讨论具体实施细则吧。”他当然知道,收的最多的是光亮堂,但既做了主任,连这么点姿态都拿不出来,咋能服众,又咋用实际行动,拥护共产党的“三三制”呢?
秘书通报丁团长前来拜访,马伯雄出去迎接。这段时间,建立政权,制定制度,忙得昏天黑地,他许久未见丁团长了。
“马先生,哦,马县长,我是来与你辞行的。”丁团长声音朗朗说。
“你们要走,是换防?”马伯雄想起万星明不住地换防,便这样问。和丁团长打交道时间不长,但早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征服。面对凶猛的洪水,丁团长跳入水的画面,永远定格在他的脑海里。除了八路军,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没其他的部队,为了老百姓,会自觉自愿、奋不顾身,冒着生命危险跳水里堵决口。
“不仅是换防,是暂时换了职业。毛主席在边区第一届参议会上,发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号召后,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在陕甘宁边区全面展开。接到上级命令,我们旅立即开拔进延安的南泥湾,开荒种地,自给自足。”
“让作战部队去深山老林里开荒种地,这,能行通吗?”
“自古军队都是扛枪吃粮的,没谁见过扛着枪开荒种地的。可眼下的形势不一样,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国民党顽固派采取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政策。蒋介石调动了几十万大军,对陕甘宁边区实行军事包围和经济封锁,想困死饿死我们边区军民。要生存活下来,就必须自力更生,自己解决自己的饭碗问题。”
“八路军能文能武,还能种地,你们这样的部队,一定是战无不胜的。”马伯雄由衷地赞叹说。
“谢谢马县长。这次我们离开得有些突然,有件事还需要移交给政府,就是河西治河造出来的那块地,还是用你设计的水车,旱地变成了水浇地。你知道,那地原是块烂水湾,涉及周围三四个村。我们要走了,不知该移交给哪个村。思来想去,还是由你们收回处理。”
“谢谢丁团长,白给我们送来一个饭碗。”马伯雄激动地握手,说。“饭碗?”丁团长感到纳闷,问。马伯雄说就是一个好饭碗。他问部队何时出发。丁团长说昨天接到命令,明早就要出发。
晨曦初现的无定河畔,飘浮着不高不低、不远不近、不薄不厚的、朦朦胧胧的雾。不时荡过的一阵阵轻风,吹绿了河边柳的嫩芽,却吹不散浓雾,也吹不皱无定河水的一个浪波。
与风相比,“嘀嘀嗒嗒”的军号声是有力量的,齐刷刷的喊声与脚步声,冲着天,动着地。雄赳赳的丁团长带着官兵走出军营,被眼前的场面震惊。道路两旁,黑压压的全是老百姓。放眼眺望,到河那边的大山,也望不到人流断线。“马县长,做甚,咋把摊场弄得这么大?”湖南人丁团长见到马伯雄、万仙如、金秀、萨仁花、马苗、李工程师和一群参议员们,领着乡亲们分站道路两旁送行,他用陕北话问道。“乡亲们是自发而来的。这两年,你们与当地的老百姓建立起鱼水之情,现在要离开了,他们不舍啊。”马伯雄动情地说。
“丁团长,织女渠安装好了闸门,通水在即,遗憾的是,你们等不到通水的那一天。我代表工程处向您和全体七一八团官兵,对你们在织女渠修建中,付出的劳动,深表谢意和致敬。”李工程师感激地说着,眼前不断浮现出官兵们帮忙挖渠道、栽柳桩和堵决口的一幕幕,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窄窄的道上,队伍抹出的一道灰色,被五颜六色撵着,搅混在一起。乡亲们从篮子里掏出鸡蛋、红枣、红薯、洋芋蛋和烙饼、蒸馍,撵着塞进官兵手里,官兵们躲着跑,不肯接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