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查正亮
人经常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无缘由的快乐，不经意的烦恼。一个地方呆久了，难免会发生感情，但有时候也往往会因此而生出些憎恶来，尤其是我这样的新漂一族，在远离了家乡的陌生城市里，常常会因了房东老太太的刻薄、水电费太贵，或房租又涨了之类的事情而四处找房子。我这个人说起来有点懒惰，所以一般情况下总是得过且过，尤其是住房方面，一旦住下了就不太愿意搬来搬去的，费事。可偏偏前几天又为了件小事，和房东狠狠地生了一回气，一时声音有点大，“搬家！”就这样急匆匆地被定了下来，好在刚交过房租，距月底还有二十多天，虽说不很急，但这路总还是要靠自己来跑的。
接下来的日子，一边是打电话发动所有在西安的朋友，哪块儿的房子便宜，什么地方交通比较方便，单元房什么价，民房呢？住起来是不是也差不多？一边自己也趁了下班后有限的几个小时，匆匆地穿行于古城的大街小巷，常常一天跑下来，自己也累得浑身乏力。三百、五百，要么价钱太高，住不起，要么就是房子太差，自己不满意。或者地理位置不好，反正日子还早，明天吧！结果是到了第二天，又开始重复昨天的故事。
眼看这日子一天天过去，房东的脸色明显不太友好起来。“哎呀，你到底搬不搬，要不搬就赶紧把房租交了，昨天又有人来看房子，我给人家都说了让过两天再来，好歹你给个话，我总不能让房子老空着！”罢了罢了，还是早点搬早点清净。前两天刚刚在城墙根下看了一套一居室的单元房，虽然没家具没暖气房租也有点贵，但好在环境还不错，距办公室也近，这样还可以省下来回上下班的车费。于是一回到房间就给朋友打电话，约好第二天请个假，顺便也搞定了他那辆九九年产的六排座重庆长安小面包车。
第二天几乎是掐着表铃起床的，又是联系新房东交房租拿钥匙，又是和这边老房东算房钱，该退的、该补的，直到朋友都来了，才心有不甘地又多交了二十块钱水电费，算是退了房。仔细想想，这来来回回地跑下来，比连着上一个月班还要累，上班还好歹有个盼头，但找房子却连去哪儿都不知道，更不用说百分百地满意了。北岛在国外，按他自己的话说，“六年工夫，我搬了七国十五家，差点儿没搬出国家以外”。虽然他坦然承认这行为近乎疯狂，但他也说，除了外在原因更有一种内心的冲动，“我喜欢秘鲁诗人瑟塞尔·瓦耶霍（César Vallejo）的诗句：我一无所有地漂流……”作为诗人的北岛自然可以追求他的生活，但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我想他也不一定那么频繁搬家的，只因为生活中太多的不满意，才造成他一无所有地漂流。所以当他终于在北加州定居后，也才会坐在后院琢磨，“这些年恐怕不是我在搬家，而是世界的舞台转动。”
折腾了一天，终于所有的东西都装集装箱一样，胡乱地塞到了房间里。吃过饭，便又拎了一箱啤酒回来，除过几个有家的谁都不许走，刚好凑了一桌，于是喝酒打牌，闹腾了一晚上。城市里就有这样的好处，左邻右舍谁也不必认识谁，房门一关就是一个人的世界，再也没有谁来管你的闲事。第二天早上醒来，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了，各自去忙自己手上的工作。好不容易收拾完房间，看看表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如果房租不涨，如果工作不变，也许这就又算是定居下来了吧。突然间想起莎士比亚的话：时间是无声的脚步，它不会因为我们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而稍停片刻。只是不知道下次搬家又会在什么时候，也许是三五个月，也许是三五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