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晓东
“是不是电台，你自己说了不算。姐，间谍比特务更善于伪装。”万向明微笑着，说。“你不是人！”金秀说着，“叭”地甩给万向明一个响亮的耳光。万向明捂住脸，也不跟金秀计较，闷声对几个黑衣人说，我们走。“你们不能带走他。”万仙如要拉回马伯雄，却被两个黑衣人夹住，眼睁睁看着马伯雄被带出书店。这一刻，她明白了，李先生被抓，很可能和弟弟有关。通天苑商行门口，围着几百名身着长袍短褂的商人和小贩。榆阳商会正在举行声势浩大的抗日募捐大会。
“榆林的商人们、同胞们，一年前，日本人侵略整个中国，我们有人可能还存在幻想，认为他们是在东三省建‘满洲国’。一年后的今天，大家该信了吧，日本鬼子五次轰炸榆林城，向世人暴露了妄图吞并全中国的狼子野心。”万友善从未有过这样的激动，以商会会长的身份，代表三十六家商人号召全城为抗日募捐。在万利毛纺织厂挨炸的同时，发往天津口岸的一车绒毛，被日本鬼子一把火烧得精光，又损失了几万块，每一件事情发生，都是在要他的老命。
“我们通天苑捐三千块，不，五千块。”万友善想着被火烧的一车绒毛，脑子一热，咬紧牙关，做了这辈子最正义的一件事。义举赢得现场掌声一片。《上郡日报》的记者，举着镁光灯不停拍照。瞠目结舌的商人们交头接耳，被业界称为“铁公鸡”的万友善，也变得大方了。
“我捐二百块，还有婆姨价值一百多块的首饰。”肩胛高耸，两只臂膀鼓着疙里疙瘩的铁匠刘振德，踮着脚尖从人群里探头说，被炉火染黑的脸和手臂还沾着的铁屑，无言地说他是铁匠。一个下苦人，能捐这么多，带动作用可想而知，一下子点燃更多商人的捐款热情。
前几天在这儿接到金秀，想不到几天后自己也被抓了进来，还是骇人听闻的日本间谍罪名，简直太荒唐了。姓名，年龄，职业，籍贯，学历——坐着审讯凳的马伯雄，将一串常规问题回答完后，等待正戏开始。“你认识这个吗？”万向明问着，递过手掌大小的东西。“认识，这是发电报的按键。”“好得很，但你知道是在哪发现的？在你家，收音机的匣子里。”“胡说八道。”马伯雄愤怒地说。“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搬上来。看，这是不是你家的，洋气得很嘛，还是电子管的。”万向明说着，让手下搬来一台收音机。“是我收听新闻和粮食价格的。”“那我们把这两件东西放在一起，再联系到鬼子的飞机，不偏不倚炸了万利毛纺织厂。马伯雄，你到底安的啥心？”万向明说着，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审讯室里的铁器嗡嗡作响。“我算明白了，你的厂子被炸了，就丧心病狂地栽赃陷害我。哈哈，你是不是自以为，你的陷害还有些技术含量？”马伯雄恍然大悟，怒斥道。“物证在此，你还嘴硬。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先收监。”
对于监狱，马伯雄早不陌生了，但这次不打不骂，还有吃有喝。他不知万向明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他筋疲力尽回到牢房，准备席地倒头就睡，后面却跟进来两个特务，把他推来推去，要他继续交代罪行。他们还拿来汽灯对准他的眼睛。夹在两个特务中间的他，只要打盹就被他们戳一下。头昏脑涨，耳朵嗡嗡作响，浑身燥热又发冷，心脏乱跳不安分。冥冥中，马伯雄记起巴特尔讲过的熬鹰故事。勇猛的雄鹰一旦落到猎人之手，要么为了尊严绝食而亡，要么被猎人驯服甘作奴隶。
万向明一而再、再而三作恶，让万仙如看清了他的丑恶嘴脸。马伯雄莫须有的罪，是滑天下之大稽。万向明拐跑人家妹妹，屡屡给马家制造事端，见利忘义，做信仰的“墙头草”，这样的人还配做人？她不禁诘问。到底该怎么办？从亲情来说，万向明与自己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从感情上来说，马伯雄是信念相近、情投意合的人。感情和人性的天平，毋庸置疑，她是倒向后者的。
万仙如和金秀找到榆林党组织汇报，一场拯救马伯雄的战斗，悄悄打响。
“在日军第五次轰炸中，那面红十字旗帜，是你拿给红十字会的人，要他们放置在司令部，对不对？可惜的是，他们没按照你的要求，所以你才不顾飞机轰炸，跑去抢旗子，目的就是改换地方，对不对？”万向明微笑着，一本正经审问。
“是。”马伯雄神情恍惚了，机械地回答所有的问题。
“前几次日军对榆林城的轰炸，也是你通过电台联系来的，是不是？”
“是。”
“很好。我们继续，说说联系密码。”
“不知道。”
“不知道？那我提醒你，是不是有个一。”
“好像是，就是，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马伯雄说着，流利地一问一答，语无伦次的他，早不知所云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