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

发布时间:   作者:张燕峰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表姐只有小学文化。三十年前,她与退伍军人的丈夫一起离开瘠薄的土地,赤手空拳地到市里打工,经营着煤机厂的车棚。
  刚到市里,表姐还闹了不少笑话。一天,管理部门的人给她留下一个条子。几天后,有人来收这个条子。那人用普通话对表姐说:“条儿呢?”表姐的小叔子十分钟前送来一箱新鲜水灵的桃子,表姐心中一惊:他是怎么知道家里有桃子呢?不过既然人家开了口,咱自然不能小气。
  她转身进屋,挑了十五个最大的桃子装在塑料袋里递给他。那人客气地推辞,但嘴里仍然在问:“条儿呢?”表姐心中不满:这人,半箱桃子都给你了居然嫌少。表姐不容他聒噪,用力往门口推他,说:“快走吧。”那人嘴里嚷嚷着:“条儿呢?”但架不住表姐用力推攘,被推到门口他怅然地看了看表姐,只好提着桃子走了。
  几天后,那个人又来了,仍然是要“条儿”。表姐心想:这市里人怎么这样不客气呢,吃完桃子还来要,还有完没完了?恰好表姐夫在家,表姐压低声音抱怨,才终于搞清楚原来人家要的是一张条子。
  三十年前,市里人在乡下人面前还是很傲慢。表姐可不管他们的架子端得有多高。下午炸了油糕,等人们存车的时候,表姐就给每个人拿两个,“给老人和孩子尝尝。”又累又饿的城里人看见表姐碗中黄灿灿油津津的炸糕,都垂涎三尺,稍一客气便接了过来。后来,表姐泡了酸菜,老家人送来野菜,都要分一些给大家。时间久了,这些城里人都放下了架子,喜欢上了表姐,家里有什么稀罕的吃的,都要与表姐分享。
  后来,煤机厂的工人纷纷下岗。人们一时想不开,就都集中到表姐的车棚闲坐,个个唉声叹气。表姐烧好开水,泡一壶最廉价的茉莉花茶,便给他们说宽心话:天无绝人之路,像我这样的乡下人都能在城里找到立足之地,你们这些城里人认识的人多关系也多,还怕找不到谋生的饭碗?那些人每天垂头丧气而来,信心百倍而去。当他们都找到新工作后,都喜气洋洋地跑来告诉表姐。
  表姐没文化,但总希望儿女们有出息。儿子从小顽皮,不爱学习。表姐一面跟儿子斗智斗勇,一面给儿子讲做人的道理。眼看着考名牌大学无望,表姐就托人把儿子转到一所职业高中,顺利考到一所职业技术学院。入学前,表姐对儿子说,以后一切都靠你自己,我可没有什么门路给你安排体面的工作。儿子上大学后,入了党,还当上学生会主席。毕业后,儿子考上了部队文职。那些来外调的军官握着表姐的手说,感谢你呀,给部队培养了一个优秀的人才。
  在那一刻,表姐幸福地笑了,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三十年过去了,表姐的见识和智慧已完全不逊于市里人,但她的善良纯朴、热情厚道的品质没有变。现在表姐的日子过得惬意舒适,而且与车棚里的老邻居处成了亲戚和朋友。

编辑: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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