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晓东
书苑的主体工程早已封顶，门楼、大门和院墙、院子也逐渐就绪，就等粉饰内部，收拾零碎部分。其实工程很琐碎，一点不比修建主体简单。窑内设置寝室、书房、会客室、厨房、粮仓、卫生间，要处理水磨石板铺地，窑外放置纳凉桌凳，大门里摆影壁，大门外安置进门石，这些烦琐的工程之所以拖到现在，前阵子村里的乱七八糟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设计的材料买不到，如墙壁要用水泥，市场上只有白泥。
马伯雄查找资料，发现“大夏国都”统万城，是一座一千六百多年前由匈奴贵族赫连勃勃修筑的都城，城墙通体呈白色，所以当地人又称白城子。这座城均为夯土建筑，是把无定河里的河泥，与石灰、石英砂混合使用，乃“蒸土筑城”之法。马伯雄醍醐灌顶，带人到无定河畔挖沙，鬼使神差地走到那年杀人现场，吓得他忙换地方。挖了七八车细沙粒，与石灰混合使用，果然是上等粉饰材料。墙壁干透后，土呈现出坚硬的黄褐色，别说用指甲抠，用小刀刻也刻不下来。
一字排开八十多米长的书苑，三套房子既独立又有联系，如何取暖让马伯雄费了心思。绝不能各自为政，烧炕取暖。于是，他大动干戈，修了长达百余米曲曲弯弯的通身地暖，窑里看不到一星火苗，却到处暖洋洋的。
收拾停当，马伯雄站在书苑大门口端详，书苑地势较高，从上往下看，就是那一面断崖，咋能连接漂亮呢？他又动起脑筋，修了一道十来丈长的小坡，坡路由废脚石插成水推云的图案，雨水从大门流出，经过“水推云”，呈现出云朵，产生向上缓缓飘动的视觉效果。
冬日的后晌，头一天的雪花还在地上铺着，金色的余晖映照到书苑的墙壁，涂了一层暖暖的古铜色，与白茫茫的大地相互衬托，煞是好看。
马伯雄带着满意的微笑，深情地打量着杰作，转身锁上大门。这一刻，标志着用时接近五年，以工代赈的书苑全部完工。该怎样庆祝？他想到了万星明兄妹。对，请他们为自己祝福。然后，先请父亲和姨入住，享受冬暖夏凉、宽敞大气的幸福。
马伯雄邀请万星明的消息送达时，万星明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剧痛。
榆林满城飘起年味，是从腊月廿三开始的。灶王爷忙着升天去见玉皇大帝，凡间也忙碌起来。扫房子，去除尘埃，祈福降祥；剪窗花，渲染气氛，吉利喜庆；贴春联，辞旧迎新，驱邪避灾。当然，最重要的是做过年茶饭。穷家富家，总要备鸡羊猪三种肉下锅熬汤，用许多食材滚拼三鲜。色香味俱全的拼三鲜，款待过微服私访的乾隆爷，还得了御赐，成了宫廷名菜。另有荞面糁子粉，油炸面若桃花的水豆腐，软黄米做的米酒、摊黄、蒸黄、枣糕、油糕、粽子和点了红点点的黄馍馍，都是过年必备的经典茶饭。
井岳秀家平时的吃食极为丰富，过年更是无法想象。天上飞的，地下走的，水里游的，山珍海味皆有，家里还专门雇个蒲城厨师，葫芦鸡、粉蒸肉、金线油塔、八宝辣子夹椽头蒸馍。出门在外多年，还就好老家的这口。井府里，打着麻将，吃吃喝喝，一大家子热热闹闹中，年就过到了正月初八。
那天傍晚时分，榆林城刮起凛冽的西北风，等到天完全黑了，寒风裹挟着砂粒扫过全城的圪里圪外，坚硬的砂粒打到人们的脸上火辣辣的。每天巡防，是井岳秀多年养成的习惯，越是这种天气，未雨绸缪，越要提防。他全副武装，带着万星明和五一四团的罗团长及警卫，从东城沿着南城，再到西城，巡视了大半圈城池。井岳秀问万星明，调你回来两三个月了，你要请假去马氏庄园，为何不去大草原接新娘？万星明说希拉穆仁草原太远，来去一趟太费时间，怕耽误了司令的事。井司令满意地点头，说过段时间一定命令你去。大家说笑着走回井公馆，井岳秀让罗团长他们回去，万星明和两警卫伴随在左右，穿过各房院落，听到不时传出麻将声。走进八姨太院子，井司令进到房间，见八姨太不在，只得自己打开柜子取出睡衣。“叭”的一声脆响，万星明扭头看去，一枝手枪飞了出去，井司令的胖身子重重摔在地上。外面的警卫也冲了进来，一起扶住井司令急问伤了吗？井司令冷静地反问，你们几个没伤到吧。“快，快去司令部找医生。”万星明大喊。
井司令被送进医院，赶来的宪兵见袁主意使了眼色，眼疾手快下了万星明和两个警卫的枪，袁主意宣布他们开始接受调查。到凌晨一点，调查还在进行，医院传来消息，陕北镇守使、国民第八十六师师长、一代枭雄井岳秀，因胸部中弹，伤情严重，不治而亡，时年五十七岁。
万星明和两个警卫被捕。本来，他向井司令请好假，天亮就要起程去马氏庄园。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