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巨怀
在这种群情激奋,家家户户眼睛睁得像铜铃,盯着王家堡王茂德浮财的时候,贾三保这天傍晚一个人醉醺醺哼着小曲踅进王茂德住的后厢房,没有一句寒暄,就开始拨弄他的如意算盘。
“王茂德,不,王叔,您这阵子日子过得咋样儿?有啥麻达您老只管给愚侄言传一声,愚侄一定给您老人家鞍前马后做好服务。”
贾三保一进房门,就没把自己当外人,说话的同时,鞋一脱,跷腿上了炕,仰面往被子上一躺,大爷似的盛气凌人,全然没有把临窗躺着的病兮兮的王大善人往眼里放,自言自语打起了哈哈。迎炕墙躺着的王茂德突然扭身坐起来,抄起头下的枕匣,劈头盖脸就朝贾三保砸了过去。
“贾三保,你这个牲口不如的东西,你也有脸跑到我家里来?”
王茂德满脸杀气的举动,一下子把猝不及防胸无点墨的贾三保吓得从炕上跳了下来。看着怒目圆睁的王茂德,他也一下子失去了底气,浑身冷汗直冒。在书房沟革命热潮如火如荼的今天,王茂德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豪气和他作对,真是出乎他的意料。看来,王茂德可是铁了心,和他这个书房沟的新主人对着干,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时下在书房沟一言九鼎的当家人往眼里放。这还了得,你王茂德还把你自己当以前的王茂德吗?你现在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等死之人,你还这么嚣张,你真把自己当落架的凤凰、走麦城的关云长、卖马的秦琼?你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吗?想到这里,按捺不住心中怒火的贾三保不由得袖子一挽,想给王茂德再来个下马威,彻底灭掉这个死老虎的威风。可当他一想到此行的目的,又立马软了下来,换了副面孔,假惺惺地说道:
“王叔,您老别这么大火气嘛。按说,要发火的是我,您老这十几年害得我们贾家家破人亡,我怨过您吗?今天,我专程登门拜访,也是与您和解来的。您看这么办好不好,我被您老逼得在外受了十几年的苦,在外面过的是啥日子,我给您老就不细学了。我是好汉做事好汉当,我意思是,您总共给我补偿五根金条,咱俩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我也在最近的分浮财摊田地工作中给您老手下留情,给您老这么大的家业留点儿念想。否则的话,您老也甭怪我公事公办,抄你个干干净净,分你个一亩不剩。您老合计合计,您可是咱龙中县土改工作的重点,全县土改的成效都看您呀。好在您这不争气的愚侄现在主事,五根金条在您这偌大的家业里算不上什么,最起码您老还能把真金白银的压箱子货留下来。现在谁能救得了您,您老心里可是清楚的。您看愚侄的主意如何?”
打定主意的贾三保满嘴的谦恭平和,可在王茂德听来,句句都是戳他心窝子的梭镖。面对贾三保这个对他早就不安好心的主儿,他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一想到贾三保回村后所做的大小事,尤其是在王家戏园子揪斗他,叫他在四五百人面前丢人现眼,他就满腔怒火。尤其叫他生不如死的是,贾三保竟然把他的土改工作组衙门放在王家祠堂办公,在祠堂里肆意妄为,这和挖王家祖坟有什么区别?不管他王茂德犯下天大的错,我王家的先人们,可是和你贾三保没啥瓜葛吧?想到这里,本想一句话不说,叫贾三保知趣退场的他,由不了自己青筋暴突,大骂起来:
“贾三保,你这个共产党的败类,共产党的队伍中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想在我这里趁火打劫。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只要我王某人还有一口气,你就死了这条心,甭说五根金条,就是五个制钱,我都不会给你这个六亲不认、牲口不如的东西!”
看着水泼不进的王茂德,贾三保一下子死了心,气得这个在书房沟这一段时间从未失过手的当家人,整个人转眼间成了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下来,哆哆嗦嗦着抬起了右手:
“王茂德,你这个恶霸地主,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嘴硬,我定要办你个家破人亡。你就等着瞧,看你给我再卖派。”
贾三保话一落地,就踉踉跄跄溜走了,身后传来了王茂德干涩冷峻的大笑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