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牧石
春节过后一上班，听小赵说他回陕北老家过的年，我问他回去给父母买了啥好东西。
小赵呵呵笑着挥手夸张比划说，美美地买了一车。
我说：“好好吹吧。”他说真的。
腊月廿九，他开车和老婆娃行程千里，一气八九个小时到了县上，下车就一人咥一大碗羊肉荞面疙坨，吃了个美。随即，雇了个拉货的三轮让跟在车后面，沿街买了二十多箱方便面、三袋白面、五袋子大米、两大桶油、两箱酒、三条烟和一大箱鞭炮，割了十几斤大肉，要了半扇子羊肉，又买了一口袋待客的花生、瓜子、糖，拎了两个大红灯笼挂在三轮车上，喜气洋洋进了村。
我一听笑喷了，大有这小子糊弄老人的感觉，一口茶吐出来，止住笑说：“你小子实在啊！”
办公室里的年轻人也都笑得不行，说他不像话，给父母舍不得花钱买些上档次的好东西。
小赵笑问：“啥是好东西？”接着说：“咱们认为上档次的好东西，到了乡下，在父母他们眼里就不一定了。”
他讲，前几年过春节为表孝心，过年回去买的东西虽谈不上档次，但那烟一条二百多，一瓶酒也要四五百块钱。还有几百块钱一堆乡下不常见的南方水果和老字号的名牌点心，结果弄得父亲不高兴，终于有一年给爆发了，拉开柜门让他看前两年买的还原样放着的烟酒，气得说几千块钱，老子一年的花销，就买回这么几瓶猫尿和古怪难吃的东西，羞先人哩。
他不知道老人是怎么了，委屈问：“咋了吗？”父亲直接怒吼，“给我滚！”
他实在无法理解父亲，气得真走了。他哥急忙紧跟其后追到县城，拉住他住下。
这一晚上，兄弟俩促膝长谈，提起过去的艰难，父母拉扯自己姊妹几个长大生活所受的苦，一辈子过日子的节俭，哭得稀里哗啦，理解了父亲。
第二年春节，他就像今年这样回去，父亲乐坏了。过了年给他打电话，哈哈笑说：“啊呀！这个年过好了，全村人都见你回来买了一车年货，夸你孝顺。”
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小刘还是问：“过年哩，你不买些好吃的点心，买那么多方便面干嘛？”
小赵呵呵笑说，现在农村人有钱，啥东西没吃过！不稀罕那些点心之类东西。在他们那里，拜年来的亲戚吃饱喝好了，给回什么礼都不稀罕，唯独给回一箱子方便面都高兴得很。小刘不解问：“为啥？”
小赵哈哈笑说：“实惠啊！平日里忙起来，不用开火造饭，泡一碗就把肚子喂饱了，省事。”
张主任进来，见小赵眉飞色舞在讲什么，问吹啥呢。小赵不说了，还给众人连连摆手让不要说。大家没人听，你一言我一句讲了他的故事，张主任听完忍俊不禁啊呀一声笑说，他才狼狈呢。
那年回家过年，他给父亲买了两瓶五粮液、一条软中华。父亲不知这烟酒的贵贱，只知道这是儿子的孝敬，没过年就打开，遇到村里的老人就乐呵呵地给倒两杯喝，见个男人就高兴散烟，张扬儿子的孝顺、自己日子的滋润。
年三十下午，在外打工的他大哥回来，见窑洞窗台上丢着的空酒瓶和一堆烟盒，诧异说他，你有钱啊。他无奈笑笑，悄悄给大哥冲父亲扬扬下巴。
他大哥立刻明白了，就问父亲，你知道这酒是多钱一瓶？这烟又多钱一盒？老人白一眼他说，不管多钱，你们还不该孝敬老子啊！
他大哥呵呵笑着报上价钱。父亲先是一愣，随即挥手将手中的纸烟摔在地上一脚踩碎，气得抓起炕沿上放着的烟袋锅朝他抡去。
小赵冲张主任嘿嘿笑说：“你的烟酒比我上档次，你爸更激动，还奖你一烟袋锅。”
张主任笑说，他原想着自己在城里有了房、买了车，也要让乡下的父母过上几天好日子，结果弄得老人生一肚子气，好好的一个春节也没过好，临出门还摇头说：“这孝顺啊，难着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