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莹
谁也没想到,可怜的小翻译要用自己的方式捍卫自己的尊严了。
哼,连面都不愿见,还打什么电话!她想她豁出去了,她要找回自己的尊严,捍卫自己的清白,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她都要义无反顾,让人们认清她忽小月不仅长得漂亮,会讲一口俄语,还是一个铮铮硬汉!当然,她是个女人,女人就是一个铮铮铁娘子!
她想去找到满仓,问问恶人会不会遭到报应?世间究竟有没有轮回?天上究竟有没有乐园?人的清白不是随便就能踩踏抹黑的,人的心灵也绝不许魔鬼拿去玩弄的!她还想找到黑妞儿告诉她男人绝对绝对靠不住,你就是对他再上心再痴情,到时候该不理你照样不理,甭管他上没上过你身子,也甭管他咬没咬过你屁股,人家把身上的精气发泄了,就会把你当抹布一样扔掉的!这些狗东西啊,你就是织再暖的围巾,纳再厚实的棉鞋,做再漂亮的肚兜,人家还是会不屑一顾的,你就早早死了心吧,女人要把命运拿到自己手上,才会有人疼有人爱啊!
突然,她抬头看到了长安厂的大门,看到了那块长长的宣传栏。
她不由得朝那灰冷如蝎的大字报走去了,她已经不惧怕这片巨大的毒舌把她吞噬下去了,也不怕吐出的毒液把她淹没了。她越过稀疏的人群,端直站到结尾处,果然那毒汁凝结的大字报上有一首诗:忽如一夜阴风来,小使计谋乱山川,月上枝头装亮丽,美眼乱扑脸难看,人前嘴翻讲斯文,鱼身发臭熏破天。天哪,也可能是她心绪烦乱的缘故,忽小月读了好多遍才读明白,狗头诗的第一个字是:忽小月美人鱼。
小翻译气得扑上去想撕碎大字报,可她刚一抬步就被身边的女人拽住了,扭头一看又是兰花。这个狗女人怎么还在这儿?她想挣脱伸手去撕扯,兰花竟一把揪住她头发,扯得她一个趔趄,脸磕到地上,还汹汹地骂道:你个臭女人,公共汽车,还敢抓我?忽小月忍住痛使出全力揪住了兰花头发,可她的手马上被掰开了。她拼命翻滚挣扎,肚兜一定扯了出来,肚皮也一定露了出来,罪恶之手还趁机在她胸乳抓了两把,忽小月尖厉地呼叫起来,恶女人才松开手走了。
她咋是公共汽车呀?
谁想上,都能上嘛。
没票,也能上?
那你去试试嘛。
一阵阵淫荡的嘻哈声,把忽小月最后的幻想和尊严一股脑抛进了污水潭,很快便淹没了头顶,恶心得她探头呕吐起来,脸上肚上腿上全是污秽,像从粪池里爬出来的……忽小月隐约感觉她被工友扶进了传达室,谁还递上了一个热水杯,可她分明听到了魔鬼噬咬的声音,几乎快把她的肚子掏空了,又一下子撕开了筋骨,咬住了她的头颅,一口一口吮干了她身上的血流……
七十五
谁也没想到,可怜的小翻译要用自己的方式捍卫自己的尊严了。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单身宿舍的,使劲推门推不开,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应该拿钥匙开门了。房间里的女伴都去哪儿了呢?居然没有一个人?
她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里竟然变得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了,只是苦苦地在墙面裂纹里寻找可能的答案。最终她还是失望了,居然没找到一点点松弛的慰藉,只有那张大字报可怕的标题,那一句句涌动的字句,像一群舞动的青蛇扑向她的脑袋,每根头发都被咬住了,死死地拽着她,拽向了深不到底的深潭,漆黑如墨,不见五指,只能看见坠落时摩擦的光痕……
这时候她的连福,她的红向东,她的哥哥嫂嫂……都躲到哪去了呢?难道真的要看她坠向无底深渊吗?
她惊恐地啊了一声,坐起来茫然四顾,脑子在彷徨和恐惧中似乎变得清醒了。整整坐了两三个小时,她期望有人来敲门,期望有人喊她的名字,更期望有人进来紧紧抱住她,听她倾诉心里的冤屈。但是一切都没有发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