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调入学校，郭校长就和我商量郑西怀、张金荣、张赵民三位退休教师的欢送会。尽管策划活动是我最感兴趣的事，而欢送会对我来说更是驾轻就熟，可我并不如以往组织活动那般欢欣雀跃，甚至有些拖拖拉拉，直到组织完赛教、食品安全演练、共读启动仪式，才不得不将这件事提上日程。
我调入学校的时候，郑西怀老师已经退休了，我与他不曾谋面。幼儿园虽归小学管，可因为疫情影响，幼儿园到现在也未能开学，我也无缘会面张赵民老师。倒是张金荣老师，因为开学初改动学校机房，总看见他带领一群男教师前前后后搬运重物。我天生不好言谈，而且怯生，虽然每天都能见到他，却只是微笑着打个招呼，除了微笑，似乎不曾说话。
那天下午看见张老师一个人坐在房门口，望着门外的操场，眉头紧锁，一口紧过一口抽着烟。我不禁坐在他旁边，“你烟瘾很大么，看垃圾桶里都是烟头。”“每天两盒。”张老师仍看着窗外，我看得出他有许多话想说，似乎在整理思绪。“我今天就走了。”“噢。”我应了一声。张老师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我的退休文下来了。”我这才明白，张老师说的“走”，不是周末的“走”……轮到我沉默了，安静地倾听。张老师说起他民办教师的日子，说起他的两个女儿，说起他的苹果园，满脸幸福地总结：“我都赶上了末班车，赶上最后一批民办教师转正，退休前还评了一级职称……”
张老师是学校周边村子的人，开着一辆“果园王”，放着两个白色筐子，一个筐子装被褥，一个筐子装脸盆、水杯，房子瞬间就被腾空了。因为东西少，因为离家近，也没有人接，也没有人送。我站在他房间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凄凉。奉献四十多年的学校，自己开着一辆电动车，拉着自己的被褥和洗漱用品，挥挥手，就再没回头……不应该这样。
我开始用心策划欢送会流程，准备绶带、大红花，准备配乐，安顿好主持人、发言人，甚至提前进入会场准备会标、打扫卫生，准备新闻报道稿。所有琐碎细节一一把关，我一定要配合郭校长，给几位退休教师最体面的离别。
张赵民老师说，学校这次欢送会，带给他太多感动，他印象最深的，是幼儿园老园长离开的时候，是他一个人送的，出了校门，老园长哭了，他也哭了……说到这里，张赵民老师又一次哭了。
我突然想起，今年元月，我离开云台乡中学校那天，我骑着摩托车，带着儿子俊俊和王丽萍老师。一出校门，我就哭了。我故作坚定地说，当初我来的时候，一个人，下着雨。如今我走的时候，多了儿子，还多了一位挚友，收获不少……总给别人张罗欢送会，照了一张又一张合影，最后轮到自己，却走得这般悄无声息，虽是众所周知却又无人提及。十年，我训练的仪仗队，我创立的自主军训，我推广的准军事化制度，我研发的俊贤德育体系，我组织的那么多那么多德育活动，都将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出了校门，这个学校就再也不属于我了……从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离开，骑着摩托车，走了十里，哭了一路……
让每一位老师同事体面地离开，无论发生过什么，无论熟悉与陌生。欢送会，都是对他们曾经付出最好的肯定，是给他们转身最好的礼物。偏远山区，坚守一年都需要勇气，何况这般兢兢业业年复一年。云台学校，欠我一场欢送会。来到收水学校，希望能真诚地欢送每一位同事，无论荣调与退休，让每一个人每一次转身，都荣耀万千。
编辑：慕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