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时十年修复 唐宰相韩休墓葬壁画现“真容”

“大家仔细看，这幅乐舞图左下方出现的成年男子是做过涂抹修改的。原图还能依稀看到一个奔跑的儿童的身影。”3月13日，在陕西历史博物馆西地下展厅，讲解人员为游客详细讲解着一处新展出的唐墓壁画。这是陕历博甲辰龙年推出的重磅展览 “壁上丹青 盛唐气象——唐韩休墓壁画考古发掘与保护展”中的乐舞图壁画，与之一同展出的还有山水、朱雀、玄武、高士、侍女、抬箱、日月星象图等题材的20幅壁画。

作为唐墓壁画中的代表，韩休墓壁画以其细腻灵动、气势恢宏、具有极高的艺术研究价值，而备受文博和美术爱好者的关注。由于发现时受损严重，修复专家对这些壁画进行了长达十年的保护修复。此次专题展览是韩休墓壁画的首次集中对外展出，公众在一睹“真容”的同时，关于壁画的前世今生也引起了关注。韩休是谁？这些墓葬壁画是怎么被发现的？为何修复了十年之久？

案中案牵出盛唐宰相韩休墓葬

提起韩休，很多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提起其子韩滉，大家一定不陌生，他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的《五牛图》的作者，也是唐徳宗时期宰相。

其实不单儿子是宰相，韩休在唐玄宗开元时期也位极人臣。他出身于官宦世家，早年就有才名。官拜宰相期间，韩休忠直敢谏，是玄宗朝中“魏征式”的人物。《资治通鉴·韩休为相》中记载了一个“君瘦国肥”的故事。韩休为相时守正不阿，唐玄宗对他既爱又怕，每次稍有过失，就会问左右的人“韩休知否？”话刚完，韩休的劝谏书就来了，唐玄宗常对着镜子默然不乐，左右随从问，韩休担任丞相后，玄宗的容貌都消瘦了，为何不罢免他？玄宗说：萧嵩禀报事情常常顺从旨意，他退下以后，我无法安睡。韩休经常据理力争，辞别以后，我睡得很安稳。我任用韩休是为了国家，不是为我自己啊。

韩休墓的偶然发现，与一次著名的文物追缴有关。2009年，警方在追索唐贞顺皇后武惠妃敬陵石椁的过程中，意外在犯罪团伙的移动硬盘中发现了一批绘制精美的唐代壁画。经过不断调查追问，2013年犯罪分子指认盗掘、拍摄的唐代壁画墓在西安市长安区郭新庄村。2014年2月，陕西省考古研究院、陕西历史博物馆以及西安市长安区文物局联合组成郭新庄考古队对这一唐墓进行了抢救性发掘。考古人员从墓室入口处发现的墓志得知，墓主人为盛唐宰相韩休及夫人柳氏。墓葬的墓道至墓室总长约40米，是一座由长斜坡墓道、5个过洞、5个天井、甬道和墓室组成的唐代高等级墓葬。虽然经历了严重盗掘，文物所剩无几，但甬道、墓室中却发现了大量精美的壁画。

由于韩休墓出土墓志的内容与史料记载的韩休个人信息有出入，墓志的发现，也为研究韩休提供了重要的史料，起到了纠史的作用。

此次展览也对墓志也做了重点展出。据《旧唐书·韩休传》和欧阳修等人编著的《新唐书·韩休传》里记载韩休为京兆长安人，而墓志显示韩休为昌黎人，秦皇岛昌黎县是“唐宋八大家”之首韩愈的祖籍地。墓志记载韩休死于唐玄宗开元28年(740年)，史书记载死于739年。史书记载韩休有5个儿子，而墓志显示其有9个儿子。

揭取、搬迁、修复让千年壁画焕新生

在陕历博西地下展厅，韩休墓成功修复的21幅壁画全部亮相，迎接着众多慕名而来的游客。千年前的壁画焕发新生，人们很难将它与碎片泥渣联系在一起。但是九年前它们刚到陕西历史博物馆时的样子，韩休墓壁画修复负责人杨文宗和他的团队至今都忘不了。

韩休墓发现时，专家在墓葬发现四个大盗洞，不仅陪葬文物丢失无几，精美的壁画也惨遭盗墓分子的破坏。在墓葬甬道两侧绘有以唐代仕女图和宦官抬箱图为主题的壁画，残损严重；墓室东壁的乐舞图壁画最为完整；西壁6幅树下高士图，2幅已经被盗墓分子切割盗取，只留下4幅；南壁是朱雀图，北壁西侧为玄武图，发现时，已被盗墓分子严重破坏，下方留下上千块碎片；北壁东侧为山水图。墓室穹窿顶上满布星象图。

墓室被打开后，文保修复人员第一时间对韩休墓壁画进行了前期的信息提取、现状记录、病害调查研究、科学检测分析、环境监测等工作，并对壁画表面泥垢和霉菌进行长达两三个月的清理。

要制作壁画，首先在砖室壁面涂抹一层厚0.7厘米的草拌泥地扙，再涂抹一层0.2厘米厚的白灰面，压抹光滑后在其上绘制壁画。由于长期受地下水、微生物等影响，韩休墓壁画被发现时，已经出现了霉菌、空鼓、起翘变形、酥碱和剥落等病害，墓室已经无法保证壁画安全。经过3次专家论证会，文物部门决定进行揭取，随后搬迁保护。

2014年7月，壁画的揭取搬迁工作拉开序幕。文保人员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使用传统的铲取法，成功揭取包括甬道两侧壁画及墓室四幅高士图壁画。2015年7月底对墓室内的玄武图及穹顶部位的日月星象图三幅壁画进行了揭取，两次共揭取18幅壁画。同年8月初，文保人员又分别对乐舞图、山水图、朱雀图实施整体搬迁。他们对壁画进行表面渗透加固、空鼓灌浆、表面封贴，打石膏包后，与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合作，使用其研制的专利产品——延性混凝土材料填补壁画背面砖缝，加固整个砖墙体，再安装钢架固定实施吊装。经历了几番周折后，于2015年11月底，顺利完成了壁画揭取、搬迁工作，这也是我省乃至全国首次整体搬迁体量如此之大的壁画。

在这些壁画中，受损最严重的《玄武图》当时被文保专家一点点揭取下来后，打包带回修复室进行还原。通过高清扫描设备和高光谱对画面，文保人员对玄武图进行了信息采集，对现场拾取的壁画残块进行拼接。经过近一年的修复，最终才完成了壁画的复原性修复，上千块碎片被还原为一幅精美的壁画。

墓葬壁画描绘盛唐辉煌时代与浪漫社会

虽然韩休墓壁画修复保护历时十年之久，但是关于它的研究却一直都在进行。唐朝文化发达，对外交流密切，是我国历史上政治稳定、经济繁荣、开放统一的强盛王朝。唐墓壁画这一独特载体，最能直观反映唐代社会生活、尤其是皇族贵胄生活和精神追求。

盛唐的繁荣在文人的诗句里，在匠人的手指腹间，也在画家的妙笔下。据了解，目前考古共计发掘2000多座唐墓，只有一百多座墓葬有壁画，均为皇室、贵戚、王公和高官墓葬。而在这些墓葬壁画中，有乐舞图的墓葬时代基本集中在唐初期到盛唐时期。韩休作为盛唐时期位极人臣的一代贤相，他的墓葬壁画一定程度上代表着那一时期墓葬壁画的高水平。

“壁上丹青 盛唐气象——唐韩休墓壁画考古发掘与保护展”用“韩休墓的发现”“甬道壁画”“墓室南壁壁画”“墓室西壁壁画”“墓室北壁壁画”“墓室东壁壁画”“墓室穹顶壁画”等七个单元，将21幅壁画全部展出，这些壁画内容丰富，风格写实，造型生动，线条流畅，气势宏大，意境深远，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不仅表现了墓主人生前的生活场景和美好理想，也描绘了盛唐那个辉煌的时代与浪漫的社会。

其中墓室北壁东侧的山水图，是迄今所见最早的古代独幅山水壁画，采用了重深、焦点、透视等技法，将我国绘画史上独幅写实山水的历史从宋代提前到了唐代；东壁的两组歌舞伎乐共舞图，亦开创了同类题材的新篇章。东壁的乐舞图画幅宽392、高227厘米。整幅画面共绘14人，分为北部女乐队，中部舞者，南部男乐队。女部为典型的唐人形象，男部为胡人形象，中间有一男一女合乐起舞，画中的人物个个表情生动、形象逼真。整个乐舞置于山水环境中，俨然一场室外音乐聚会，气氛和谐热烈。画中有演奏箜篌、琵琶、排箫、铙、筚篥的乐手，还有跳胡旋舞的舞者，这些乐手演奏的部分乐器和“胡旋舞”来自西域。经专家研究，乐手演奏的极有可能是“胡部新声”或“龟兹乐”，这种双乐队双人合舞形式的乐舞图在全国也是首次发现。

文物保护成果惠及于民。一幅幅细致入微、色泽明艳的壁画，犹如凝固的历史画卷，每一笔线条都蕴含着古人的智慧与对生活的热爱。如今，有关韩休墓壁画的研究还在继续，围绕着乐舞图上芭蕉树的猜想、壁画涂抹修改的未解之谜还有很多。带着这些猜想与谜题，去走进博物馆，近距离感受那大气磅礴的盛唐气象，进行一场跨越千年的对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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