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武帝山

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升级越来越喜欢清静了，出去游玩也总是回避那些人山人海的网红景点，总想找些景美人少的去处。曾在大脑里“百度“了多次，也想不出哪儿有这样的地方，风景好知名度高的地方大多人满为患，人少而清净的地方景色又不值一去，直到前两天来到合阳，遇见武帝山。

初冬时节天气微冷，风清云淡，陕西一些书画家、作家去合阳采风，我也有幸忝列其中，遍览了合阳的山水景致，风土人情。这里的每一处景观都让人感到超出意料的美：黄河的雄浑宽广，处女泉的唯美诗意，青石殿的精美玄妙，福山的奇秀巧设……武帝山是此次行程的最后一站。以前并不知道合阳这个和老公家乡毗邻的地方会有山。初闻武帝山之名，感觉能以帝王之名命名的山定和其他的名山胜水一样，必是殿宇楼台遍布、游者络绎不绝的热门景点，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就曾五次登临此山并作文记之，足见其神奇魅力。所以在脑海里惯性地将它划入到被过度开发、人多景杂一类。

一行人一大早就乘车奔向武帝山。一路上可以看到黛褐色的黄龙山脉像一道巍峨的屏障横亘在眼前，从东至西绵延数百里，绝大部分的山脉都有着鲜明的北方黄土高原的特点：地表外露，植被稀少，满山光秃秃。车渐渐驶进这道屏障，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座树木茂密的山顶，当地陪同人员告诉我们那就是武帝山，远看满山苍翠正是其与众不同的神奇之处。

车行半山腰，剩下的路需要徒步攀援，山路并不陡峭，全都就地取材用石板铺成。一群人三三两两各自向上走去，年轻力壮的蹿在最前面。为了给拍照留有时间，我也努力地赶在前面。山路蜿蜒而上，山底下看到的满山苍翠赫然显现在眼前。满山的树木大多以柏树为主，间或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树，有的树龄起码在千年以上，也有一人多高的小树，密密麻麻，错落有致，使整个山路显得静谧而幽深。两边不时传来婉转的鸟鸣，这份清静，这阵鸟鸣，似乎不时透析着久蓄体内的尘浊，整个人都清朗了。山上除了我们一行再没有别的游人，这种清静是最难得的。

山路两边不时会发现些独特的景观：一丛长着“黑珍珠“的灌木，做工精巧的鸟窝，一路上或黄、或白、或绿的各色石斑，路旁斜斜伸出的一棵“迎客柏“，造型像是被园林设计师修剪过的一样，其姿态之美不亚于黄山上那棵出镜率极高的迎客松。山路两边偶尔能看到一些善男信女用石头垒成的香炉，就地取材，连供奉神灵也是原始自然，颇具实用性。

想拍的景物太多，手忙脚乱的我已被落在后面了。正拍照间，前面忽然传来欢呼声，有人登顶了？我快步赶上去，来到一处平台，这个平台有几方丈大，上面赫然建造着一座雄伟的大殿，大殿匾额上“汉武帝祠“四字苍劲有力，气势恢宏，让人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王者气象。站在大殿前的悬崖边放眼望去，山下一片莽莽苍苍，阡陌纵横的田野尽收眼底。陪同人员指着山下的大片土地说：“大家所能看到的这些地方，都是我们的。”话语里洋溢着满满的自豪感。有人向我们介绍了更奇特的地方：山下黄土高原的地表裂痕自然形成了几道沟壑，错落交织成三个“人“字，三个“人“字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众”字，这个“众“字正对武帝山，在广阔的平原上绵延伸展，和武帝山一俯一仰，显现出一种气势恢宏、万宗朝圣的磅礴气象。说话间，有人发现万里晴空中从南边天际飘来一道云，黑压压的，像一面巨大的扇子，慢慢逼向我们。随着云越来越近，山风忽起，天色渐暗，云愈近，风愈大，直到满天都成了乌云，天顿时阴暗下来。站在武帝山上，俯览奇观，沐风牧云，就连平日里自惭形秽的我也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君临天下的豪情。据说贾平凹先生登临此山时，曾经历过更奇异的天气变化，一时之间，风、雨、雷、电、冰雹轮番上演，人和山似乎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应，那是不是武帝山为欢迎客人而特意准备的盛大演出呢？而今天看到的“云袭武帝山”也许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节目吧。

这个矗立着武帝祠的山头并不是我们要到达的目的地，前面的人催促着还要赶往另一个山头去。

两个山头距离并不远，中途经过一块形似乌龟的巨石，这块巨石像极了一只抬着头努力向前爬行的乌龟，惟妙惟肖，憨态可掬。

在同行者的帮助下，爬上一个陡峭的石壁后终于登上了最终的目的地，看到了更神奇的景观——神龙探海。这个山顶比较平坦，上面全是裸露的岩层，几条近一米宽的裂缝隔离出一块独立的巨石，巨石的下端被风剥雨蚀形成一个弧形的凹陷，上面参差嶙峋的石头形成一条匍匐的龙身。一块巨石压在突兀的岩石边上，形成一尊张着口的龙头，龙头和龙身完美组合在一起，一条虬曲苍劲、气贯长虹的巨龙就伏在茫茫的山岭间了。

几位胆大的文友跃到巨龙的身上、头上摆着pose拍照，我是极羡慕的，但怯于人多没敢上去，但我知道我以后还会来的，还会站到巨龙的身上、头上享受那种御龙乘风的激越。

山上风很大，有人说因为这里刚好位于风道，一年四季风都很大，天气也变化无常，我想这大概就是游人跟山产生感应的原因吧。

因为还有别的行程安排，我们一行人没过多停留就沿着另一条路下山了。下山途中终于看到几位登山的游人，于是同行中有人调侃武帝山的冷清，有人说，正是因为武帝山游人少才没被过度开发，才能保持这样的原始自然的风貌。

我回过头再次和这峻拔的山岭对视，它依然是那么的博大、秀美，它集很多山的特点于一体：峻，秀，幽，奇，完全可与名山媲美。它在这里安静地屹立了亿万年，也许它曾见证过神龙氏采药，目睹过仓颉来访，想当年汉武帝登临此处时，也一定是华盖云集，从者甚众，而如今我们再来，这里却是满山清寂，游者寥寥。我不禁感叹：沧桑流年里，武帝山曾经历过繁华，也经受了衰落，但不管昔日有过什么辉煌，今日又怎样冷寂，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它都会巍峨地挺立在天地间，任兴衰枯荣，乾坤轮转；任山风呼啸，雨雪滂沱；任你知或不知，来或不来，它就是那样的静穆安宁，不争不谄。这似乎正像某种人，风行世间，随心而走，最后只留存下纯净高贵的灵魂，在他们的心里永远虔诚地供奉着一尊属于自己的佛。

面对苍茫的云际，面对神奇的武帝山，瞬间感觉自己，乃至人类都渺小了。忽然想到以孤篇压全唐的张若虚在写他的传世名篇《春江花月夜》时，是不是也对着江月，像我一样神游太虚了呢？

今人不见古时山，此山曾经见古人。

今人难见来日山，此山终会见来人。

同行者们的感受和我一样吗？这个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我是满心欣喜和激动的，因为，今天在合阳遇见了武帝山，在武帝山上遇见了未曾谋面的自己。

武帝山，我一定还会来的，我会用更充裕的时间去体味你，我会坐在你的山头，静静地谛听你，静静地谛听自己。

编辑：张瑞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