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俊
又是清明。独坐窗前,虔诚祭奠:母亲,您可安好!
记得十三岁那年吧,冬日周末。我从寄宿的学校回家,家人告诉我:尚店(外婆村子)捎信说,你娘去看望你姥姥,遭你舅大骂,暂时回不了家。我知道母亲生性懦弱、木讷,虽善良仁厚但往往遭受邻里甚至兄弟、族人的欺负。
记忆里我一直是母亲的保护神。我八九岁时,就把一个欺负我娘的年轻婶子骂得败下阵去,她恼羞成怒追逐打我,我就飞快跑到爷爷家里,疼爱我的爷爷平复了这件事。我替母亲出口气的念头火苗一样,骑上一辆自行车直奔尚店,临走时爷爷还嘱咐两个叔叔在后头跟着我,我明白是想保护我。我冲进吵闹的被村民围观的姥姥家院子,大舅和舅母以及一个表兄正在集体骂骂咧咧,我姨和母亲围坐在姥姥身旁,哭泣着......气极的我随手抓起半块砖头向表兄就砸,捡起一根棍子就打,同时比他们骂得还凶,疯了一般。很多年过去了,当时的场面历历在目,宛若昨日。我记得惊呆了的他们说了句不和你这小妮子一般见识,竟然——撤走了。大人的恩怨是非我不太明白,舅舅的不孝顺我似乎也没有能力顾及,当时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谁都不能欺负我娘。据说事情得以平复是因为我叔叔跟着,是因为我的家族门丁兴旺。从此以后似乎母亲很少受她娘家的欺负,我也因此事落下泼辣的名声,不过我不在乎。
然而生性胆小怕事又不善言辞的母亲,和父亲生活的几十年,受了不少委屈。在母亲去世后父亲多次絮絮说:要是你娘还活着该多好!人啊!……
2003年秋,大约在国庆节期间,我们项城一高组织优秀教师到南京-杭州等地旅游,每人可带一个家属。我已经带婆婆游览过黄山,这次就和母亲商量让辛苦大半生的她和我一起到南方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母亲那年58岁,最远就到过县城的母亲高兴极了。旅游的日子里母亲一直絮絮地说:这辈子值,我也来过人间天堂了,享了俺闺女的福了……
旅游回来,我一时找不到保姆,帮我送儿子上幼儿园。母亲说,让我帮帮你。那几年母亲忙于照看弟弟的两个孩子,对于没能在我结婚后帮我带孩子总感到不安。接下来的几个月,每天一大早母亲骑着三轮车,车上坐着她两岁的孙子,来到五里远的学校家属院,载上我儿子,送到距我家三里远的鹤立幼儿园,然后回她家忙活;下午又蹬着三轮车带着我侄儿,去幼儿园接上我儿子送到我的家。到我家后常常要帮我打开煤火炉子熬上粥,才安心地蹬上三轮车回去。
母亲帮我送儿子上学半年,却生病了。
2004年开春,母亲感到腹部疼痛。我是长女,我和父亲带母亲到处就医检查。先到我们县医院找我的老同学检查,查不出病因;又托人到周口市医院检查,说是胆结石,须做个小手术;手术后医生建议去郑州河南省肿瘤医院做活检,我火急火燎地奔郑州……四月底,母亲的病确诊:胆囊癌,晚期。医生说,母亲还有两三个月,建议无须再住院。我和父亲在医院的走廊里,各自哭泣……我把母亲从县城送回老家,买了一台空调装上,我还能做什么呢?没有人理解我荒芜的内心苍凉的无助和绝望。
我很遗憾,在母亲生命最后的一程,不能时时陪伴她在她身边。我那时带着两个孩子,担任高三班主任,担着两班高三语文课。只在每周末,匆匆守候在母亲病榻前,她已经瘦得只剩下骨头。母亲最后两个月,浑身疼痛难忍,对药物止痛产生依赖。药价较贵,正常渠道极难买到,感恩一个挚友帮我,使得母亲免受很多病痛折磨。母亲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是弟弟和弟媳汤汤水水,忙前忙后,悉心伺候。
母亲走前的一个周末,我去看她。阴历十月的午后,有阳光,母亲说想洗洗头。我细心给她洗头,洗得很仔细,很干净,然后用吹风机烘干。已经多日不说话的母亲对我说:你是老大,数你有出息……带好……多帮勤领(我弟弟)……那是我最后一次见母亲,聆听她对儿女的嘱托,对人世亲情的难以割舍。多年来我尽心尽力遵循母亲的话,做我所能做到的事:在这尘世里,孝养父亲,帮扶弟弟妹妹。
2004年阴历十月十三日,母亲走了,享年58岁。
当年,和母亲感情深厚的姨姥姥劝我给母亲写一点东西。可叹我一提起笔来便泪眼婆娑,思路凝塞,终不能成文……十多年过去了,今日又是清明,泪水氤氲里,我写下这篇祭文,来怀想虽然平凡、多难但让儿女们终生挚爱的母亲……
清明清风清雨冷,思亲思恩思母情。
谨以此文,祭奠我的母亲!
编辑:高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