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端午节,也是麦子成熟的时节,因此,这个节日便不像其它的节日,那般悠闲,那般淡定与从容,它通常是忙碌的,忙得热火朝天,忙得战天斗地,忙得手脚不闲,忙得汗流浃背。
每年的端午节,也是麦子成熟的时节,因此,这个节日便不像其它的节日,那般悠闲,那般淡定与从容,它通常是忙碌的,忙得热火朝天,忙得战天斗地,忙得手脚不闲,忙得汗流浃背。
当然,这是指农村的端午节。
端午节的一早,天刚蒙蒙亮,母亲就会催床,起床了,起床了,都赶快起来,收麦啦!我们这些小孩子,多是贪睡的,总觉得天大的事,都没有觉好睡,就算知道收麦的重要,但也贪恋床上那一刻的舒服和安逸。
因此,母亲常常会叫三到四遍,才能将我们从被窝里叫起,我们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揉揉一双醒松的眼睛,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还没睡够,就要起床!母亲这时,就会厉声说,睡觉啥时候能睡够?等麦收完了,你们再好好睡!我们只好不情不愿地穿衣下床。
这时,母亲已经将昨夜煮好的棕子放到了我们的碗里,都快吃粽子,吃了粽子下地,我们见到粽子,顿时又两眼放光,就像是黑夜见到了灯塔,眼前一亮,粽子,粽子,我要吃,我要吃。以闪电般的速度拿了粽子,急不可奈剥了粽子叶,洒上白糖,香喷喷地吃了起来。
吃粽子,对于我们农村的孩子来说,这可是一年一度的美食,当然,在我们这个村庄,或许仅仅是我们家,因为整个村子,只有我们家年年包粽子,而且母亲包粽子还一点都不将就,纵然再忙,她也会抽出午饭后休息的时间去采专门包粽子的粽叶和龙须草,给我们包制出最漂亮最好吃的五角粽子,我的母亲,虽生活在农村,但对生活一点都不将就,由于母亲的用心,我们总是能过上雅致的生活,吃上精美的食物。
端午节来临之前,母亲就会交待父亲,让父亲记得从县城买些糯米回来,给娃们包顿粽子吃。糯米买回来之后,她会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背上挎篮,去一二里外的山沟水源处采回芦苇叶子,其实,有些人可能不知道,我们常常见到的或者说是吃到的粽子叶究竟是什么?生于哪里,长于何处,从何种植物上采摘而来?估计多是不清楚的,只知街上卖的粽子叶漂亮,绿油油的,水汪汪的,并不知它竟然就是芦苇叶子,对于这个,我也是上学后才知道的。以前,母亲总给它叫苇叶,我们村里的人也都叫苇叶,但却不知道,这就是芦苇的叶子。芦苇叶,新采回来的是脆的,要放在锅里煮上两个小时,熟透之后,才能变得皮实有韧性,煮好的叶子还要放在清水里一片一片地清洗,清洗干净后,才能用来包粽子,因此,吃个粽子,颇费事的,而母亲总是不厌其烦,纵然再忙再累,也要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和晚上睡觉的时间来给我们包制粽子。
因此,对于这一年一度的粽子,对我们来说,简直是盼若星辰,因为,在当时,能吃上粽子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的美味珍馐。在没有肉的年月,擅长烹饪的母亲会给粽子里包上红枣、花生和云豆,白色的糯白,配上这些香甜有营养的食物,不仅好吃,而且好看,由于母亲那颗深沉而慈祥的爱心,而让粽子有了特殊的香味和滋味,以至于我们在吃着粽子时,满满的都是母亲的气息和爱在里面。
吃罢粽子,我们仿佛得到了最大的犒劳和奖赏,便自告奋勇地找镰刀、挑担,还有水壶,一人从墙上拎下了一顶草帽欢天喜地地就下地了。
母亲三下五除二,收拾罢碗筷,也跟我们一起匆匆下地了,这一天,纵然是端午节,母亲也得跟我们一样下地劳作,而且比我们更卖力,更虔心,更全力以赴,因为母亲深知一年的耕耘粒粒皆辛苦的可贵与艰辛。
夏天的早晨,太阳一出来,地上就像着了火一样,股股热气从四面八方包涌而来,人就处在了股股热浪当中,这时的草帽基本上只能起到遮阳的作用,根本就挡不住太阳的万道金光带来的酷热,看着地里成片的黄灿灿的麦子,我们知道,我们得尽快将它放倒,弄回家里,这是我们必须完成的任务,我们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一下地,就迅速地拿起镰刀,挥镰割麦。
镰刀都是三哥头天晚上磨好的,相当的锋利,吹发立断,镰刀一挨到麦子,便会“嚓嚓”落地,手起刀落,一把金黄的麦子已被拢在手中,一把好的镰刀,说句不夸张的话,令我们立时有着英雄一般的豪情,看到一片片麦子在我挥舞的镰刀中应声落地,我就觉得自己非常的了不起,简直就是一个战斗英雄,此刻,我们是在收麦,我们也是在征服一块块的麦田,而这夏天的收麦,便如龙口夺食,乘着有太阳的好天气将麦子收割回来,长长的一年,我们就可以过上有滋有味的丰润生活,否则,麦子遇雨芽了,一年都得吃化面条和没有筋丝的馍饼,这是我们都极不情愿遇到的年事。因此,当我真正地走进了麦田,我就觉得自己是一个肩负重任的战士,一个与天斗与地斗英勇的战士,我挥舞着镰刀,就像是挥舞着大刀长茅,势必将这些麦子统统扫倒在地,扎捆,搬运回家。虽然我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但我已能深深知道农事的当紧与要紧,并竭尽全力和家人一起打好这一场收麦的战斗。
不光我是这样,连我最小的弟弟也干劲十足,他忙前忙后在拣我们割掉的麦穗,将那些掉在地上的零碎的麦穗一根一根地拾起来,一会儿跑到这个身后,一会儿又跑到哪个身后,稚气的脸上挂着滚圆的汗珠,一张小脸晒得通红,他将这些麦子一把一把地拾起来,放到三哥即将打着的麦捆上,因此,我们一遍割下来,整片地里就干干净净,只有少许洒落在地中的麦粒供雀鸟闲食。
在割麦这项劳动中,三哥的活最重,他要割,要捆,还要往回挑。而我、姐姐、母亲,便多是负责割麦的,当然,麦子割完了,我们也会帮忙往回运,能挑的挑,不能挑得就抱就扛。用母亲的话说,一个公鸡四两力,抱一捆,少一捆。我和弟弟不能挑了,就一个人抱一个麦捆子往家搬,因此,在我们这个家,小孩子也没有吃闲饭的。
我们家的地有平地,有坡地,还有沙滩地,割完了这块地,去割那块地,割完了那块地,又去割另外一块地。平地尚好,坡地和沙滩地就不易,一者来说,不好割,二者来说,运送困难。可这,又是我们必须要干的活儿,活多活少,都是我们这几个人干,因此,躲懒,得干完,不躲懒也得干完,反正得将这些麦子干净利落地收回去了才算大功告成,因此,在这样的时刻,我们个个就像是打了鸡血的公鸡,铆足了劲地干,以期天遂人愿,以期颗粒归仓。
看着成片的麦子在我们面前倒下,看到一块块地被我们清理干净,我们的心里就像是灌满了蜜浆一样,充满着自豪和幸福,这是我们一年辛苦耕耘的收获,这是我们又一年基本生活赖以维持的保障。种过麦子的人都知道,没种过麦子的人或许是不知道的,麦子从头一年秋收起种,一直到第二年六月收割,从麦种下地,到冬雪的滋养,再到来年的灌浆、拔节、抽穗,哪一个阶段莫不蓄满着农人殷切的盼望和期许,几乎一年的时间,庄稼人都在望眼欲穿地等待着,等待着麦子成熟的哪一天,这份盼望有多沉甸甸,这份盼望有多焦渴?在靠天吃饭的年月里,这份盼望有着多么的提心吊胆和孤注一掷!
这一日的傍晚,必定是有酒的,有节日的庆贺,也有母亲对我们忙碌一天的慰问和犒劳。
在天黑尽的时候,我们将地里的最后一捆麦子搬回家。母亲顾不上片刻的歇息,洗了手,就匆匆地给我们做晚餐。当然,也是这个节日里最郑重的一顿饭,母亲必定会千方百计的变着法子给我们炒几个菜,将那个一米见方的小桌子摆满,然后还会弄上一杯雄黄酒,给脖颈,耳朵,身上各处涂抹上一些,言说端午过后,就不会遭蚊子毒虫咬噬。而桌子中间,定是一盘诱人的粽子,在举筷之前,母亲会亲手给我们每人分发一个,来,今天是端午节,都先吃上一个粽子,缅怀下我们伟大的爱国者屈原。我们接过粽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一个端午,虽然辛苦而又劳碌,但是却又是甜美幸福滋味深刻的。
不知不觉,又到了端午节,眼前涌现出的竟然又是那一望无际金灿灿的麦浪,那一颗颗沉甸甸的麦穗似乎正在向我招手,我的心便飞出了窗外,飞到了那麦香遍地的村庄!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