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未平
王建新带领唐云鹏和技工们布下了16个5米伊5米的探方。掀开地表土之后,大家发现,这里的地层堆积非常简单,上面是一层黑褐色细砂耕土,厚度不过30厘米,下面则是黄褐色细砂土。现存遗迹开口均在表土层下,遗迹上部因近现代居民生产、生活活动遭到不同程度破坏,保存不甚完整。
谢尔哈拉卡特遗址的发掘开工之后,王建新留下几个人,其他人员则前往德赫坎遗址。
按照自然地貌,考古队把德赫坎遗址分为5个相对独立的区域。第一区经初步勘探,确认有12座墓葬,考古
队布下5米伊5米和10米伊10米的探方各一个,发掘其中4座墓葬。第二区边缘地带的冲沟断面上发现了一座墓道填充河卵石的偏室墓,考古队布下3米伊3米的控制方,清理已经暴露的墓葬。第三区经初步勘探,发现了3座墓葬,其中2座可以确认为竖穴偏室墓,墓室位于墓道西侧,墓道内填充河卵石,此次不实施发掘。第四区发现了数个石构建筑遗存,但形状不甚规整。考古队为探明该类
遗存的性质,布设了1.5米伊2.5米的控制方,对其中一个石构建筑局部进行小规模发掘。在这个区域的南侧靠近沟边的断面上还发现了1座竖穴偏室墓,跟前面的墓葬一样,墓道里填充的是河卵石。第五区未被现代耕作活动侵占,地表遗迹保存稍好。从少量可辨识的遗迹来看,这类遗迹外圈均用河卵石构筑,石围边缘相对清晰,中部填充小型卵石。遗迹大致呈带状分布在该台地上,有一定的规律性,应该是墓葬遗存,但由于表层土壤较厚,暂时还无法统计具体数量。
两个考古工地同时开工,王建新邀请四川大学李永宪教授在现场指导,他匆忙返回国内——三月下旬有一系列的国际学术活动正等着他张罗。
这一年,李永宪教授已经65岁了,头发花白,但他精神矍铄,在工地上忙忙碌碌,走路时脚下都带着风的,干劲不比年轻人差。
有一天,李永宪爬上立梯给一个探方的现场拍照,拍完照下梯子时,最后一档踏空了,摔了下来。大家赶紧围过去扶起他,拍去他身上的尘土,问他有没有摔伤。李永宪站起来,走了走,说:“除了脚踝还有点疼,其他都好着呢,我没事,大家都忙吧。”
过了一夜,唐云鹏听说李永宪的脚踝还是很疼,到他的房间一看,脚腕已经肿胀得透亮了。唐云鹏赶忙喊来几个人,把李永宪送往医院。乌尊的医院在市区的另一头,与铁路旅馆相隔4公里左右。到了医院,大夫们听说是考古队的中国专家受伤了,马上安排接诊。拍了透视片查看之后,发现李永宪的脚踝部已经骨裂了。一帮大夫围着李永宪,又是裹石膏绑绷带,又是兑药打消炎针。等到一切妥当,唐云鹏他们去结算医疗费,却被告知,乌兹别克斯坦实行的是全民免费医疗制,不用缴纳任何费用。唐云鹏感到非常过意不去,这位清秀儒雅的博士被乌尊医院里热情周到的大夫们深深感动了,他真心希望留下一笔不多的费用以表达感激之情,结果被那些大夫回绝了。
李永宪的脚伤需要每天打针换药,医院看到他的年纪比较大,行动不便,加之考古队驻地距离医院比较远,于是便专门安排了一名满腮胡须但白白净净的中年大夫上门给他做治疗。每天下午4点左右,这名敬业的大夫穿着白大褂提着药箱,穿过大半个乌尊城来到铁路旅馆为李永宪换药。他一路跟熟人打着招呼,说着“我去给中国的考古专家治疗”。对他来讲,为中国专家换药,不仅仅是职责所在,也是他在老婆孩子和朋友们面前炫耀的噱头。就凭这一点,小小的乌尊城里,他已经声名鹊起。所以,既就是某个中午,他和朋友们已经喝得醉意微醺,也不会忘记按时前往铁路旅馆为中国专家换药。但这让李永宪心惊胆颤,害怕絮絮叨叨不停说话的大夫会扎歪了针。还好,大夫一如清醒的时候那样认真而专业。李永宪教授后来说,那个可爱的家伙可以做朋友。
到了4月下旬,谢尔哈拉卡特遗址和德赫坎遗址的发掘工作基本结束了,考古队收获颇丰。
经过认真勘探,考古队确认,谢尔哈拉卡特遗址的墓地面积达5万平方米以上,这是苏尔汉河流域迄今发现的青铜时代之后规模最大的墓地。考古队发掘了其中38座墓葬和15个灰坑,根据出土的文物和墓葬形制,王建新判断,“谢尔哈拉卡特墓地从青铜时代一直使用到中古世纪,时间长达2000余年”。
在谢尔哈拉卡特遗址,考古队最重要的收获是发现了23座早期贵霜至贵霜时期的墓葬。其中竖穴偏室墓数量最多,共有14座,墓葬形式与拉巴特墓地为代表的游牧人群墓葬相似,随葬品与同时期的平原农业墓葬相同,也与拉巴特墓地相似。但是,与分布在河谷平原周边的山前和丘陵地带游牧人群墓葬不同的是,谢尔哈拉卡特墓地分布于紧邻河谷平原农业区的河旁阶地上,墓葬形式相似但随葬品较为匮乏,陶器形式相似但器形普遍偏小且无使用痕迹,具有显著的明器特征,这是典型的农业人群的葬俗。游牧人群的陪葬陶器一般都是死者生前使用过的日用器皿,他们并不会为了陪葬而专门制作新的器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