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晓东
会还是在书苑开,区委书记讲话,李四宣读分配清单,乡亲们乱成一锅粥,吵着先处理清算委员的这些害群之马。区委书记看会开不下去,只得尊重民意,说先处理人,再处理物。许委员等人被带来,同他一个“伙子”的农人上台,说我们几家“伙子”以为你成了人物,这阵子替你带耕,让你替咱翻身,你倒好,把翻身的东西都贪到你们家了。说着,脱下鞋对许委员就是猛抽。更多的人也扑上来打这些坏委员。一场清算成果分配会变成斗争清算委员大会。区委书记见斗得差不多了,赶紧宣布休会,说把人处理完再分配物品。
杨家沟村的事,区里包不住。报到县委,对当事人做出处理决定,许委员等三人是党员开除党籍,是不是党员,全部交到政府法庭法办。李四被撤了职,区领导也受到降职、警告处分。
马伯雄埋怨李四操之太急,但为时已晚。他赶到杨家沟主持大会,宣布县里的处理意见。当许委员等人被五花大绑逮捕,从人们的掌声里,听出了对处理结果的满意。
杨家沟的事,只要马氏家族的问题解决了,其他问题就迎刃而解。马伯雄请求召开堂主会。
“各位堂主,今天召大家来,是人家县政府的意思,作为族长和光亮堂的堂主,我有责任和义务召集大家。现在,就请政府的人,给大家吩咐。”马瑞琪把各堂主请到祠堂,慎重地说。
马瑞琪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滑稽。县政府来的是他的儿子,他不知该是提名字还是提职位,最后索性都不提。为这个会,事先还与儿子大吵过一通。
马伯雄一回到杨家沟,必然先到书苑看望父亲,这次却遇铁将军把门。到了马氏庄园,方知父亲搬了回来。他也没问缘由,把中央指示做了口头传达,刚说了起头,父亲说,那个人前几天说过了。
马伯雄知道那个人是李四,他一定伤了父亲的心。马伯雄也不点破,问请说说对这个政策的看法。马瑞琪死盯着儿子,直看得儿子眼神飘到了别处。唉,和儿子的关系,再也回不到淳朴的天真时代了。儿子童年时,不苟言笑的马瑞琪,在儿子面前快乐得像个娃娃,他最喜欢当匹大马,满地爬着让儿子骑,最愿意让儿子骑在脖子上“作威作福”。有一次,他还被浇了泡童子尿。儿子在留学前,他们还是无话不谈的亲热父子。现在呢,他依旧是米脂最大的地主,而儿子从一个懵懂的后生,成为一县之长。身份的不同,加之其他不同,两人的谈话更像是在谈判。
“你们的政策,有时候就是一场闹剧。”马瑞琪鼻孔里哼哼,说道。
马伯雄知道说这次的清算,硬着头皮道:“再好的经书还要看谁来念,就怕是歪嘴和尚念经。”
“人啊,本性就是贪婪的,特别对那些没见过多少钱财,没见过世面的人来说。”
“是的,人性的弱点谁都有,比如我。”马伯雄道。
“承认自己有弱点了?你还进步呀,马县长,献地运动打算咋弄?”马瑞琪主动绕到主题,严肃地问。
“你是不在想,是因为儿子当了县长,所以,杨家沟每次就能捞到运动,每次都会中标?”
“我可没这么想。对县长儿子,我骄傲还来不及呢。”马瑞琪说话的口气,明显带着讥讽。
“不管你咋想,我吃了共产党的饭,就要按中央的指示办。刚才说的政策,各边区、解放区,最近在积极响应照办,您也知道,夺得土地所有权,是共产党执政的重要基石。既如此,是不是请您带头自觉献地,这样显得主动一点。请您三思。”马伯雄建议说。
“你不继承这份家业可以,但总不能在我活着的时候,就自作主张,把这份家业弄光弄净,给我添堵吧!”马瑞琪不高兴了,沉着脸说。
“我这不是与您商量吗?主动和被动,可是个态度问题。”
“的确是态度问题。不过,要商量我给你找个地方,去与各位堂主商量吧。”马瑞琪说道,次日便把大家召进了祠堂。
“各位堂主,叔叔大爷,谢谢这些年对我方方面面的照顾。伯雄年轻不才,有不周不到的地方,敬请你们的原谅。”马伯雄向各位鞠躬,说。
马伯雄诚恳的态度,多数堂主还都频频点头认可。也有人说你这个县长,来祠堂难道是给我们传播共产党的那一套?
“您还真说对了,中央发出新指示,就是清算、献地、征购,我们基层做得不周不到,我再次向大家道歉,请原谅。”马伯雄说着,又向大家鞠躬。
“马县长,你说的中央,是国民党中央,还是共产党中央?”一个堂主用咄咄逼人的口气,问。前几天,他家几根上好的东北人参被清算了,想起心窝就痛。
“蒋委员长把米脂划分给边区政府管辖,这里执行的自然是共产党的中央政策。”
“不用问就知,动员献地,一步步没收土地,是共产党才会干的事。”“共产党为这土地折腾了十来年,等哪天全拿走了才能歇心。”“看看清算委员会的那帮人,分田分地都分到他们家了。”堂主们议论纷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