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口罩哲学

小区里的王阿姨在微信上喊：“最新消息，药店刚到了一批口罩，要不要一起去排队？”母亲回了条语音：“不去。”拒绝得干脆利落。 
　　闻言，我忍不住问母亲：“现在口罩可是紧俏物资，你怎么不去？”多年前，母亲往家里搬盐的“盛况”依稀还在眼前。她和全天下的老太太一样，喜欢扎堆凑热闹，排队抢购比代购还积极，时不时还要被伪科普忽悠买一堆没用的东西往家搬。 
　　母亲一脸严肃，道：“电视里说了，这个病毒很厉害的，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我点头，正准备表扬一下母亲这次的高觉悟，没想到母亲紧接着来了一句，“口罩太难买了，我这戴一个口罩出门，万一排半天没买上口罩，里外还亏了一个口罩哇。不划算，不划算，不能去。”心思缜密、理由充分，我忍不住伸出大拇指为她手动点赞。 
　　打小，母亲对我管束极其严格，常常把我独自关在房间里学习。后来，我工作了，案牍劳形，忙于工作，也鲜少有时间与母亲坐在一起说说话。这次春节，倒是给了我们一个纯享天伦之乐的机会。我们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看同一部电视剧、同一条广告、同一则新闻……渐渐地，共同语言就多了起来。每次电视里播放疫情相关的新闻，母亲看我的眼神就很微妙，感叹道：“还好你当年没有学医，那些送孩子去一线的妈妈心里得多疼啊！医生不容易啊，医生的妈妈更难啊！”没过两分钟，又一脸嫌弃地说：“你当年怎么不学医呢？你看看，还有那么多病人在等医生帮助他们啊……”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就红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差遣我去倒水。常常，看一个小时电视，她得差遣我倒五六次水，垃圾桶里的餐巾纸也多了几团。 
　　母亲要求我每天给她说一说网上的相关新闻，当我说到一线医护人员缺物资的时候，她一拍大腿，打开手机就开始给她的老伙伴们发语音：“都听我说啊，咱们呀都不要去排队抢口罩，咱们不出去就不需要用口罩了，把口罩留给一线的那些孩子们吧！”我刚想表扬她思想觉悟真的高，还没来得及说，她又一条新的语音信息开始了：“咱想想那些孩子们的爸妈吧，都是当爸妈的人，要是自己孩子去面对那么可怕的病毒，咱们这心呀——都得疼碎咯。”接着，是群里其他阿姨们的声音，一声声都是为人父母者的心疼与不舍。 
　　我自觉起身去倒水。 
　　我知道，她的眼眶又要红了。她曾经去排队抢购蜡烛、抢购板蓝根、抢购盐，这次——她没有去买双黄连，没有去买口罩。 
　　她说，留给那些更需要的孩子吧！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