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晓东
会议在一片死寂中开始。井岳秀拿根讲棍,比画着分析当前颓废的战局,说:“为什么我们每‘围剿’一次,共产党的根据地就扩大一片?为啥我们十五万装备优良的部队,对付不了吃不饱、穿不暖,每支仅有区区几十、几百人的红军支队?”见无人应答,井岳秀一拍桌子,怒说:“是我们的党内、队伍内出了问题。有不少人拿着俸禄,喊着主义,却对党国没信仰,不忠诚,有人还拉山头存实力,各自为政,把好端端的战略布局,弄成一盘散沙。再有,私欲泛滥,贪腐严重,把老百姓当成刀俎鱼肉,逼他们走向我们的对立面。这种现象长期下去,搞三次、五次‘围剿’,能有屁用。”
开了两天会,挨了两天训,最后制定出新的战略方案,让军官们会后立即赶往战场。万星明收拾停当要走,井岳秀找他谈话,直截了当说,你是我一手栽培起的,把你放三边驻防,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不?万星明敬礼说,谢谢井司令,让我亲手宰了杨猴小。井司令说杀杨猴小报仇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留在三边,可以牵制他们。万星明不解他们是谁,井司令笑了说,你除了忠诚我,还要动脑子呀。便面授机宜。
“哥,你要走了,我请你喝杯茶,拉上几句话。”万向明在司令部门口等着万星明,说。
“我也有话说给你。”知道了弟弟的真实身份,他开始忧心忡忡,为弟弟,也为万家。会议期间,他抽空回家,看了明显衰老的父亲,对万家的未来更加担心。自己步入军营,打乱了父亲设计的从商之路,他希冀脑瓜聪明、会来事的弟弟,能继承家业,将“通天苑”发扬光大。看到弟弟跟共产党激进分子不清不白,他假做袖手旁观,希望监狱给弟弟深刻教训。当弟弟变本加厉后,他曾直接摊牌,警告不要介入任何政治,脚踏实地接管生意。再后来,弟弟拐跑了马家女子,打了井司令公子,他对无可救药的弟弟彻底心灰意冷了。一段时间,还动了辞职回家的念头。想到恩重如山的井司令,又不得不放弃。这次回榆林,见到新身份的弟弟,他的心情五味杂陈,想让弟弟辞职,专做“通天苑”的新掌门人。
在钟楼书店经理室里,榆林城最富有的万家公子,喝着上好的龙井,促膝交谈。
“哥,为何你不辞职,却要我辞?”万向明问万星明。
“我是为职业军人而生,你呢,念书是好学生,做生意是好商人。所以,你最合适。”
“错,在任何行业,需要的是一副好脑子。这一点,已在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万星明承认弟弟有一副好脑子,但还是不死心地劝说:“你入这行,考虑过父亲的感受,考虑过万家的生生不息吗?”
“我要是没考虑的话,就不会收购书店,还有一些你不知的产业。”万向明带几分得意地说,“你说在当今乱世之下,是朝中有人好做生意,还是单纯做生意好?”
“别说是乱世,太平盛世里,做生意也是需要有人帮衬的。”
“这不就得了,你是一位人所皆知的军官,我呢,是身兼数职的生意人,我们万家在榆林,有井司令做靠山,干啥还不是所向无敌。”
万星明觉得万向明说得也对,又觉得哪儿不对,有些事是不能说的,如井司令刚才和自己的谈话。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好自为之,有时间多回去看看父亲。
返回三边的路上,万星明一直在思索险恶的江湖。井司令向他秘密下令,要独立面对在三边一道“剿共”的高桂滋部。井司令说此人原是他的部下,后来出卖了他,给蒋介石送去投名状,官就升到了师长。老蒋派高重回陕北,是对井司令居心叵测。这次联合“剿共”,高桂滋阴险狡诈,手段毒辣,对井司令心存芥蒂,目的就是取而代之。井司令还说,高是定边人,“剿共”必舍身子,要万星明明里积极配合,暗中隔岸观火,保存实力,坐收渔利,才是上策。
在会上口口声声精诚团结,共同对敌的井司令,暗地里却要坐山观虎斗?这让万星明怀疑高级将领们,对三民主义的信仰,和对蒋委员长的忠诚。当兵以来,他除了枪杀过土匪,手上未沾一个共产党人的鲜血。想到这里,他如释重负。
49
马伯雄回到马氏庄园,见到父亲想解释什么,又不知该说啥。到米脂工作了小半年,做事与做官都不顺,听父亲的一通训斥是必要的。父亲黑着脸,说了两个字:睡觉。次日大早,他去给父亲请安,父亲黑着脸又说两个字:上坟。
通往祖坟有两条路,一条是大道,另一条就是地道。父亲不知为何不走明亮的大道,却选择走了地道。黑幽幽的洞里,两人猫着腰,脚步声伴着喘粗气的声音。似乎走了一个世纪,出现了亮堂堂的洞口,马伯雄浑身已出微汗,再看父亲是大汗淋漓。
光亮堂是马氏家族举旗的,马家最老的祖坟挨着光亮堂的新坟。按陕北的风俗,每块坟地最多能埋五辈人,满了另择。挨祖坟的坟地,到马瑞琪这辈已是第五辈,星罗棋布埋了一百多人。
(未完待续)
编辑:晓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