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莱与济兹的《圣阿格尼斯节前夜》

据《列女传》和《汉书》记载，汉代的东海郡(今山东临沂一带)有位孝妇周青，被诬陷冤杀。临刑前她当众立誓说，她若真的有罪，被杀后血当顺流而下，若枉死，则血当逆流而上。她引颈就戮后，她的血呈青黄色，沿着刑车上悬挂着五色旗帜的十丈高竿逆流而上，又从旗帜上滴下来，随后境内大旱，三年不雨。关汉卿根据这个记载，写成了杂剧《窦娥冤》。无独有偶，罗马天主教的传说中，有位圣女阿格尼斯，被冤杀前也有类似的灵验。据说她是公元四世纪初帝国治下罗马的一位少女，殉道时年方十二三岁。因为她出生于富裕人家，又美貌出众，许多有权有势的人都想娶她为妻，但她坚持独身不嫁，被人告发是基督徒。当时基督教被视作邪教，于是当局判决将她赤身裸体从大街上拖向妓院。她对天祷告，头发立即快速生长，长得足以遮蔽她的身体。有些企图当街强奸她的男子，一动手眼睛立刻瞎掉。随后当局改判将她处以火刑，但木柴不能起燃(一说火焰无法近身)，最后一个军官拔剑将她斩首。半个世纪以后，罗马帝国皈依基督教，她被尊为圣女，成为贞节处女的保护神，每年的一月廿一日，被定为圣阿格尼斯节。随后的悠悠岁月里，那些血淋淋的残酷的细节在口耳相传中渐渐被淡化，演变成一个美丽的民间传说：在圣阿格尼斯节前夜，已届婚嫁之年的女郎，若不用晚餐，脱尽衣衫，上床将双手置于枕下，朝天仰望，不可向后窥看，那么她命中的夫君，将在梦中来与她相会，亲吻她，并与她共进筵席。

济兹根据这个传说所写成的叙事诗《圣阿格尼斯前夜》，是英诗的名篇。男女主角珀费罗与玛德琳，分属相互仇视的豪门望族，近似莎翁笔下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在圣阿格尼斯节前夜，玛德琳离开家中的盛宴与舞会，回到自己的卧室，按照老乳母安吉拉所告诉她的习俗，解衣就寝。珀费罗冒着生命危险，潜入仇家，通过与他熟识的安吉拉，悄悄进入玛德琳的卧室，躲在壁橱中窥探，等她入睡之后才出来。不过诗中的有情人并未殉情，倒是在当夜成功地逃离豪宅，消失在风雪之中，而安吉拉与一位受雇祷告的老人则在家中死去。以故事的人物而言，男女情人在诗中为主，安吉拉和老人为宾，彰显出生与死、青春与迟暮、爱情与孤独的强烈对照。此诗共四十二节，每节九行，前八行用抑扬格五音步，第九行用抑扬格六音步，韵脚用 ababbcbcc，因为前辈诗人斯宾塞曾以这种格式撰写其长诗《仙后》，被称之为“斯宾塞诗体”，其节奏缓慢悠扬，比较适合于这种用笔细腻的叙事长诗。

英国画家米莱 (John Everett Millais，1829-1896)十一岁就进入皇家学院习艺，成为历来年纪最小的学生。他在求学期间结识了诗人、画家罗塞蒂和画家亨特。1848年9月，他们三人在伦敦的米莱家中创立了“前拉斐尔兄弟会”，提出艺术当有自己的理念，在创作过程中应该仔细研究自然，在形式上则主张回归到文艺复兴初期的画风，注重细节，运用较为强烈的色彩。米莱的这幅油画完成于1863年，原画高117.8厘米，宽154.3厘米。油画所描摹的是济兹诗中第26节，玛德琳即将准备上床就寝的那一刹那。画家和诗人一样，点到为止，将珀费罗所窥探到的情景留给受众的想象。

编辑：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