鹞子高三的侠义精神——读金怀斌长篇小说《红拳宗师》

去年接到了金怀斌邮寄来的小说《红拳宗师鹞子高三》，我被这部书震撼到了，这是一本皇皇50余万字的武侠小说，放在桌上，颇感厚重，读来，令人侧目。就我所知，新时期以来，新阳镇籍的文学作家里，雷达、岳维宗、毛晓春、周静而外，已经出版著作者，即金怀斌了。这部书的出版，不论对他自己，还是新阳来说，都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

金怀斌，天水新阳镇人。几年前，我在朋友圈看到堂弟发的了几篇网名为“古镇乡愁”所写故乡的散文，感情真挚，极具乡愁，后来知道这是堂弟的朋友金怀斌，是一理发师，在陕西某地开一发廊谋生，工作之余，写下几十万字的武侠小说，正待出版，网上可见部分文字。前年正月我见过他一面，在毛晓春的庄园里。他是个八零后，精干壮实，谈吐不俗，正印了他笔下的武人，体格强健，精气十足。我觉得这是个有野心的人，思谋着许多文化大事和创作。他每每谈到新阳镇的历史掌故、文化挖掘，颇有主见。他谈起自己的文学，他的武侠小说，故乡的武林轶事，滔滔不绝，言谈之中流露出对家乡的眷恋和对故乡文化的挚爱。

《红拳宗师》是怀斌的一部力作。这部书以高三“海纳百川，不厌其深”和“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为主题，写了一代红拳宗师鹞子高三不断学习武艺，健体强身并且报效国家的故事。

怀斌在自序中即指出：“近代中国留给西欧列强和东亚日本的印象是极其羸弱的，称中国之历史，不武之历史也！中国之民族，不武之民族也！”可谓痛心疾首。这正是书中主人公高三生活的时代。近代以降，满清腐朽，列强入侵，国家政治崩坏，遂陷于瓜分豆剖之境，殊可忧者也！政府孱弱，百姓昏昏，于是给外人留下“东亚病夫”之印象。时代呼唤身强体健者，民族呼吁扶危济困的大侠客，有志之士，谁不拊膺？壮怀激烈之人，起而行之！于是燕赵悲歌之士，三秦抗手之雄，打抱不平，替天行道，而大刀王五、霍元甲、杨露禅等人，应用而生，他们是清末尚武的强者，他们或开宗立派，教人技击，或抵御外侮，长国人威风，其事迹，经过人们的口耳相传乃至文学的演绎，成为国人在实际中不可得而精神上解困的一副副良药，这些强者也就成为了国人的精神偶像。

《红拳宗师》的主人公高三（1812-1904），正是那个时代所产生的一代豪杰。他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原名高占魁，陕西三原人，清末著名武术家，一代红拳大师。据作者在书中归纳，他一生做的最有影响的三件事，一是整合陕西老红拳，创立新意高派红拳并形成自己的理论；二是为秦商打出威名；三是广传红拳。高三的向武求学，行侠仗义，怀斌之述备矣，通观全书，我以为高三最可敬者，当是他的侠义精神：家国情怀。

“侠”在我国源远流长，其精神也渗透在我国的文化中。从春秋战国时的“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到秦汉的“重然诺，轻生死”，再到唐朝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侠客们具有牺牲精神，他们大多远离庙堂，游离于儒学之外，继承道家墨家的思想，仗剑天涯，快意恩仇。司马迁也赞之：“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困厄……”朱家郭解黄衫客式的侠客，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其行为成为平衡人间不平的一种手段。侯嬴朱亥鲁仲连式的侠客，积极入世，以一己之力行兴国之大事，其成功均有扭转乾坤的可能，真可谓维系天下苍生矣。像金庸笔下的乔峰，为了宋辽不再纷争，得到辽帝耶律洪基的许诺后，雁门自尽，乔峰已然把自己的命运绑在了天下苍生身上，超越了民族和生死。这种侠义之人，可谓大侠。

金庸梁羽生古龙等人已为读者塑造了异彩纷呈的大侠形象。金庸在《神雕侠侣》中借郭靖的话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可以看做大侠的精义，既强调个人修为，重视亲情，又心怀天下。新世纪以来，新武侠小说的作者让主人公重拾人间烟火，倡导个性，开始关心蔬菜和粮食，注重个人的命运，从大家走向了小家，价值观由集体变为了个人。怀斌一反新武侠小说的价值取向，自觉接续金庸们的家国情怀，让人耳目一新。

《红拳宗师》里的高三的形象，就是大侠形象，高三的行为，无不体现出他心怀社稷、舍身报国的崇高精神。在高三身上，斗狠使勇转变为为国而战，远离庙堂转变为以戈止战。高三学艺与走江湖并举，他不为门户所囿，转投多师，并且融会贯通，自成一体。也曾和名震江湖的黑虎邢三、饿虎苏三、通臂李四砥砺武学，终于在第四十回蒲城武林大会上夺魁，名动三秦，大兴红拳。大清柱石、清官王鼎王中堂在河南治水反腐，高三力战刺客，竭力保护他，直至王中堂自杀尸谏圆明园。接着高三又护卫遣戍新疆的林则徐，一路西行，不忘以武会友，发扬红拳，救旷工，焚洋鬼，送林公至新疆，直至六十五回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看到“奸逆贼臣把持朝纲，对朝廷心灰意冷”，此时他的武功已达化境，人送外号“飞腿鹞子”，正待归隐林泉，专修武学，但他在南安府邂逅天平天国翼王石达开后，甚为敬佩，说出“若论抱负高某不及您十成之一”的话，虽然“尘缘牵绊，不能随殿下建功立业”，但却把一直追随自己的两个弟子余大海和金忠打发追随翼王，为之侍卫，直至他们随之战死。在这里，我们看到了高三至高的思想境界，以及他身上一种与时代大势相吻合的广阔民族文化精神。

高三从出道到行侠，从未离开家国，即使偶尔短时在家，也是“身在江湖，心存魏阙”。不是高三铁石心肠，他也是侠骨柔情，家里有着和他一般痴迷武学的爱妻胡召男，只是一旦道义在肩头，肉臂也变铁臂了。他的价值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侠客，他将自己交付给了天下，由小家变大家，以天下苍生为念，自有一种悲悯情怀，令人景仰。

高三的家国情怀来自何方呢？《红拳宗师》由高三的开手师父高虎写起，引出高三，这边写高虎打谷场拳传高三，那边写山神庙高三怒打陈四。刚写完高三智退蒙面杀手、荒原斗苍狼，又写开高虎走三原，会好汉，除恶霸，斩猎狐雕，直到第九回作者把高虎放入无名谷隐居，才正式浓墨来写高三。高虎等众英雄曾九府除霸，书中揭明兄弟会即将反清复明，此次行为，不唯除暴安良，已然是高虎家国情怀的一次亮相。高虎的家国情怀，正是高三家国情怀的源头。此后文师傅李西山、郭文山授以高三名人贤士、民族英雄事迹，是正面对高三家国情怀的教导。高三大哥高召二哥高辉皆是兄弟会众人，圆净和尚是反清复明义士，高三先后求教的李风少、猴爷、铁枪赵胜、圆能大师、大侠姬黄，北腿王等侠士，俱是富有侠义肝胆之人。如此环境的濡染，高三焉能不具家国情怀？

掩卷深思。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侠客，每个侠客，都有一个梦想，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家国情怀，应该是每个人的追求，不管我们做什么工作，是什么身份。

起草于2020年2月，改定于2020年8月21日，于渭水园

作者：胡建功   青年作家，文化学者

编辑：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