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宁埌东汽车站坐车去北海,两个来小时的车程,我们已经挨着了北海的地气。到底是滨海城市,时间才到三月中旬,这个叫作北海的城市已经被扑面而来的热浪裹住了。面对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没有太多的惊诧,也没有太少的生分。一切好像都在冥冥之中顺理成章一样,不期而遇而又按部就班。一刹那就有了“不管你在或不在、爱或不爱、我都在这里等你”的感觉。北海不是我的,却分明就被我拥入怀抱了。
北海的海,却又展示出另外的模样。一片片银色的沙滩,把陆地与海洋巧妙地隔开,形成了墨绿与深绿的交相呼应。海水是墨绿的,陆地是深绿的,中间是银白银白、银光闪闪的沙滩。俯身轻掬一捧细沙,感受着沙子的绵软和手掌的润朗,让它慢慢地滑过指尖,被轻微的风悄悄吹落,不用动心思去细细品味细沙脱离掌心的痒痒,也不必费脑筋去探究沙子在手掌滞留的时间和轻轻滑落的从容,眼睛只要对准面前浩瀚的海洋,一切就都显得从容而又厚重。其实,那些沙子,留在掌心的是希望,滑落海滩的是思念。
因为时令的原因,还不能下海游泳,好像就少了点亲近大海的机缘。于是,几乎差不多每一位游客都站在岸边,三下两下剥了鞋袜,要用双脚去体会海浪的味道,用肌肤去感悟海洋的温纯了。赤脚走在柔软的沙子上,让时涨时退的潮水拍打着脚面,白沫一浪接一浪袭来,打湿了裤角,也打湿了对海的想念和眷恋。每一个人的身后都留下了一串串深浅不一、歪歪扭扭的足迹,或宽大或娇小,或规规矩矩,或错落有致,正要仔细地在脑海中想象哪一行脚印更优美,哪一行足迹更有分寸,却突然扑过来的海浪盈满了脚窝,等浪退下,海滩又变得平平坦坦。有点怅然若失,那些脚印就这样产生得很快,消失得也很快。好像召之即来的幻境,更像挥之即去的海市蜃楼。我知道,其实,无须去回首,短暂留下的那些深浅不一、毫无规矩、歪歪扭扭的足迹,浪花早已飞速地冲走了身后的一切。这就是海,就是大海的魅力。
天气有些阴,视线并不很好,但也绝不影响游客游玩银滩的情绪。徜徉在沙滩上遥望,海与天,像在雾气迷蒙中相连,连得依稀,连得模糊,海上轻波,叠叠折折,就像天空中的浮云朵朵,谁也把握不住它的形迹,远处的天水共成一色,山峦重叠,烟波飘荡,广漠无垠,隐约之中,远山在海边,在天畔勾勒了一幅美轮美奂、如诗如画的自然景观。
就这样一遍一遍在沙滩上游走,看海,看船,看游人。于是,对于银滩,我也成了风景。不能游泳,我不甘心,就索性租了快艇,想要酣畅淋漓地感受大浪冲击的快感和刺激。站立在快艇上,看着快艇飞速前行犁出一圈圈弧形的浪迹,突然就心潮澎湃起来,我和大海融为一体了。举起手机随意拍几张照片,寻找身边的小渔船做个前景,画面被泱泱大海充塞得满满当当,那一叶打渔的扁舟一如摇曳在水中的豆子,被海浪掀起来又按下去。那海,时而静静地躺着,静若处子;时而摇着它的轻浪微风,动若惊鸿,几只海鸥亦飞亦降,戏游大海;停泊在港湾的小船在潮水与波浪之中起伏、摇晃,犹如一首美妙动听的小夜曲,永远以最令人心动神驰的音符,轻轻吟唱,唱出渔家的憧憬。
出于职业习惯,我即兴对快艇司机进行了采访。师傅叫谭振民,汉族疍家,40岁,身材高大魁梧、皮肤黝黑黄亮,长相轮廓分明。他们夫妻俩一起从事旅游业已经16年了,算是第一代从事旅游业的土著,夫妻二人年收入约7万元。能有这样不错的收入,比起从前父辈们天天出海捕鱼要幸福得多了。从他的口中,听得出来他对生活的满足和对未来的希望。
下了快艇,我随手查阅了关于疍家的相关资料:北海外沙的“疍家”,是清朝康熙、乾隆年间从广东江门一带迁徙而来的,历史上,疍户被列为贱户,不准他们到陆地定居,不准参加科举考试,婚丧喜庆不准举行与陆地居民一样的仪式,疍家结婚时不准穿戴凤冠蟒袍,不准坐轿,被剥夺了一般平民的许多权利,却少不了要向官府纳税。疍家人“以舟为家,捕鱼为业,退潮而歌”。由于长期在海上生活,在性格、语言、服饰和婚嫁上都有自己的特色和民俗。比如疍家新娘出嫁10天前,有“哭嫁”的风俗等。20世纪50年代曾被当地政府作为“中国第57个民族”申报。北海外沙是疍家文化的发祥地:北海根,外沙魂。
两个小时很快在与海和沙的对话中过去了。我不像那些女性游客,一味地把目光滞留在珍珠项链或者水果吃食上,也不像会淘宝的男游客们只把视线锁定在红木家具或者红木摆件上。我喜欢信马由缰,喜欢老街的建筑风格,喜欢那些古老的墙头上长着的随风摇摆的野草,喜欢那些陈旧的门楣上雕刻的花鸟鱼虫。北海疍家的这些被烟熏火燎了的物件,才是最真实、最有生活气息的。
岁月流转,繁华不再,北海老街上的骑楼或已残破或墙壁上长着枯草、黑苔,曾经的金字招牌也成了墙上一抹痕迹,但当所有的铅华退却后,沉淀下来的必然是一种沉静和内敛,不浮夸,不显摆,就那么毅然决然地矗立在这座现代化的城市中央,一如北海疍家渔民一样,显示着不同凡响的庄重和岁月浸淫的厚重。
北海疍家,写尽了岁月巨变的沧桑,也写尽了富足生活的希望!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