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玉生指导学生练习。马周宁 摄
八百里秦川,藏着咱老陕的魂,唢呐是这魂里最响亮的声音。它吹得出红事的喜,诉得尽白事的哀,传得出庙会的喧腾,是乡亲们情感表达的重要方式。
我是郭玉生,生在合阳,长在合阳,今年62岁。我小的时候,农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只要唢呐声一响,人们就纷纷聚拢过来,常常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我总爱挤在最前头,看得津津有味。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唢呐匠是受人尊敬的行当,我满心羡慕,15岁便跟着唢呐师傅学了起来。
我初学的时候,真是吃了不少苦,常常一个人站在村头的土塬上吹唢呐,吹不了几声就气短,脸憋得通红,腮帮子酸得连吃饭都费劲。但我打心底里痴迷这门手艺,从没有想过放弃。靠着日复一日的坚持,我的唢呐声不再嘶哑刺耳,变得流畅顺滑。
那个年代的艺人,只是凭本事吹奏,却很少有人会用纸把曲子记录下来,大多是心口传授。问唢呐师傅某个调调怎么吹,他们只会说:“就那么吹,看着吹。”我只能自己琢磨。师傅表演的时候,我盯着他的手型、口型,感受调子的高低起伏,体会吐音换气。为了练好循环换气,我拿着一根麦秆对着碗里的水反复吹水泡,从一开始吹几十秒就憋得慌,到后来能坚持10分钟;练习气流控制时,我对着纸片反复吹,直到纸片稳稳地飘在半空不落地。
1984年,我进入合阳县剧团,走上了专业的学艺路。从那时起,我便暗下决心,要精进唢呐技艺,达到专业演奏水平。我先后拜当地有名的唢呐老艺人陈根成、晁根全为师。陈师傅吹唢呐讲究“气沉丹田”,晁师傅擅长把跳戏、迷胡调等融入唢呐演奏。他们的传授让我受益匪浅。跟着两位师傅苦学了几年,我的唢呐基本功扎实了。
1995年,陕西电视台《秦之声》栏目走进合阳县,需要拍摄一段唢呐戏《梁秋燕》。筹备期间,原定参演的老艺人因故缺席,我毛遂自荐,反复打磨排练,圆满完成了表演。节目播出后,得到了观众的一致好评,我在当地渐渐有了名气。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后,西洋乐器在我国兴起,唢呐匠的光环慢慢褪去,有些人转了行,但我一直坚守。
2012年,是我艺术生涯中至关重要的一年。著名导演吴天明为电影《百鸟朝凤》来合阳取景,邀请我担任影片的唢呐指导和领奏。我明白这是推广合阳民间唢呐的绝佳机会,大胆建议把合阳线腔元素融入《百鸟朝凤》的吹奏中。这一创新尝试大获成功。这首融入了合阳特色的《百鸟朝凤》荣获第15届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电影音乐奖。合阳民间唢呐因此声名远扬,高亢嘹亮的旋律不仅多次闪耀央视荧屏,更是登上国际文化交流的大舞台,以其独特韵味惊艳世界。
电影《百鸟朝凤》的海报上写着“没落中的坚守,凸显出生命的异彩。”这句话让我感触颇深。它不仅道出了唢呐这门民间艺术的发展困境,更让我明白,唯有一代又一代人接过接力棒,在坚守中创新,在创新中坚守,才能让合阳唢呐永续回响。
这些年,我一边整理民间传统曲谱汇编成册,一边开设培训班,从最基础的呼吸、指法开始,手把手地将唢呐技艺传给年轻一代。同时,我尝试着把民谣、流行旋律融入唢呐演奏中,让这门老手艺与时代接轨,在坚守中焕发新生机。(渭南日报记者 王小敏采访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