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民国三十七年（1948）“金豆开花，玉龙释归”的二月二龙抬头节过完没几天，整个龙中县一下子成了国共两党在西府地区一决高下的前沿阵地。这个时节，本是方圆几十里的百姓撵着音儿跟春戏集的时分，可随着蒋委员长的江河日下、共产党西北野战军的一步步推进，整个关中转眼间也成了彭大将军和蒋校长第一门生胡宗南逐鹿西北的中枢之地。
袁县长一周三趟地开会呐喊，发号施令，把龙中县保安大队扩充到五百多人，改编成陕西省保安第一支队，丧家犬般的袁县长还是心怯志虚，惶惶不可终日。他为了有效整合全县的国民兵，借口依据国民政府兵役法，全县男子只要在十八到四十五周岁，不服常备兵役时就得服国民兵役，平时按规定训练，战时受令征集入营，他自任国民兵团团长。他还仿照共产党的管理体系，设了两名专门做国民兵团政治工作的政治指导员。鱼肉百姓、横行乡里几十年的乡保自卫队，虽说名分上有点儿变化，各乡保长才不管什么自卫团国民兵团，县府三令五申，加强戒备，集中训练。全县按片区整合了四个大队，县上派了四名从第九专员公署请来的现役军人任督练员，可各片区依然是各行其是，集中训练出勤率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全县论人数论装备实力最强的大队是南塬片的龙尾大队，袁县长为了调和王大保长和大老鸦贾乡长的关系，任命杨啸天为龙尾大队的大队长。
就在龙尾大队第一次在雍兴纱厂广场整训时，纱厂的厂警队、大老鸦的乡自卫队、刘校长的校卫队共四百多名乡丁游顽都七长八短地到齐了，王大保长的书房沟保丁队却只来了王保长和姜财儿两个人。论人数和装备，王大保长的队伍虽说现在赶不上杨啸天名为警卫队实则为清一色现役军人的队伍，但在龙中县其他大大小小的割据武装中却是实力最强的一支。
王大保长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没当几天总统的蒋委员长都罩不住自己的窝，一天紧似一天的形势，他还敢像前几年那样明目张胆地耀武扬威吗？尾大不掉的亏他这几年吃得还少吗？看着势头一天天渐长的共产党，傻瓜才赶着日头和共产党作对。袁景珏、贾天行、杨啸天、刘家春这些国民党的坚定拥趸可都是彻头彻尾的非龙中籍政客，万一共产党打过来，脚底抹油最先逃得干脆利索的肯定是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活阎王。他能逃到哪里？家能搬走吗？地能撬走吗？跟着这些所谓的国民党精英一块儿逃走，恐怕还没出西府地界儿，他就被这些精英落井下石，下了黑手吃了昧心食。虽说自己早在六七年前就给今天的时势埋了伏笔，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日积月累攒下的恩怨他能说洗就洗得一清二白吗？
杨啸天看着无精打采优哉游哉的一双活宝王大保长和姜财儿，心里虽说怒火中烧，但还得强压住满腔怒火，精明过人的他一眼就看出了王保长的小九九。连偏安一隅的王茂德都看透了时势，看来国民党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消息灵通的他对天下时势早已是了然于心，他的雍兴纱厂、西府机器厂和面粉厂里都有了共产党组织，愈演愈烈的种种迹象使他日夜都不得安宁。依他的秉性，他才懒得去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什么狗屁大队长，可面对千疮百孔的戡乱大局，自认是党国柱石的他能袖手旁观吗？焦土抗战才几年，就又到了和共产党争天下的地步，看来蒋委员长攘外必先安内的国政大略是千真万确的英明之举。若不是日本人打进了山海关，席卷了中原大地，搅乱了国家的剿共大业，共产党能成了今天如日中天的势头吗？日本人投降了，走了，可给蒋委员长撂下了比以前更难收拾的烂摊子。国家困苦维艰之时，救国家不就是救自己吗？他得尽绵薄之力为党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