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睫毛——半山型彩陶

有着大锯齿纹图案的半山彩陶罐

继马家窑之后而傲世的，是半山型彩陶。半山是甘肃省的一个地名，一说是在宁定县，另一说是在广和县，后者说安特生在1923年在这里首次发现了丰富的彩陶遗存，时间距今约4000年左右，是属于马家窑文化的一个类型。

如果说马家窑时彩陶已臻烂熟，那么半山型的彩陶则已达顶峰，它们是中国彩陶的两个极，两个不可逾越的极：不至此则不高，逾此即下滑——以后的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中国的彩陶果然在掠过这两个高峰后就渐趋衰落。

附着在陶器上的人头钮，用捏塑的方法做成

无论是从造型还是纹饰上来看，半山的彩陶都极为成熟，那些饱满鼓胀的罐体、壶身附加在器物身上捏塑而成的钮，熟练的用线，缜密而复杂的图案，恰到好处的装饰部位，千变万化的骨式，无一不显示出半山人的驾轻就熟和游刃有余。半山陶器的造型大多是罐和壶，这些器皿的主要部位都是饱满的球体，光滑的器身，匀称的几何形，完美转折的曲线，显示出借助机械而完成的一种从容，一种完美。半山彩陶上出现了一些捏塑方法来完成的钮，这已是三维的艺术，是一种微雕，在以前很少有。但古人并不满足于此，还要在这些钮上加以彩绘，有的在罐身上附以浮雕，再加彩绘，使三维和二维的艺术进行融合，非常和谐。

半山彩陶是在红陶器皿上用黑和紫双色绘成，这样出现的效果要繁缛些，复杂些。而与这种色彩的繁缛相对应的，是纹样的繁缛和复杂。马家窑彩陶上的那种强烈螺旋型的图案，那种具有动感的韵律，在半山彩陶上还存在。但是，这些成分却都被化成了半山自己独有的形式，是一种“似是而非”式的神似。半山的彩绘，完全是一种纯图案，它的构造非常复杂，图案的绘制严密规整，精细娴熟，显示出一种极度规范的图案之美。

半山彩陶上最多的纹饰就是一种呈锯齿形的花纹。这种花纹几乎无处不在，无论是螺旋型的、折角型的、波浪型的还是平列型的图案，大都在其边缘上装饰有锯齿形的花边，有的为三角形，有的为排梳形，有的为流苏形，由于它们的存在，使得原本是具有流畅动感的纹饰发生了阻滞，加上紫彩的使用，更留给人以一种神秘莫测、重复环绕的感觉。有人分析，这种锯齿形的花纹是编织纹的启示，最早出现在仰韶早期的半坡鱼纹陶盆上，后来在马家窑彩陶中也时而有之，到了半山彩陶中更是大量出现，有学者形象地称它为“神秘的睫毛”。也有说这种纹样是来自于鱼的图案，鱼背有鳍，一根根直立的鳍就象征着鱼。鱼是生殖文化的暗示，网则是人工力量的显示，画出网纹就表示能收获鱼，画出锯齿形就表示有网。

有着无数锯齿纹的半山彩陶，被称为是“神秘的睫毛”

半山彩陶上的编织纹很多，它们填充在各种图案里，丰富了层次，增加了画面的疏密感，起着一种肌理的作用。远古的陶器是起源于编织物的，在很多陶器的底部还残留有编织物的印痕。古人把编织纹绘在陶器上，并不仅仅是要还原陶器源于编织物这一事实，而是将编织而成的鱼网视为他们捕鱼捞水产的一种象征，一种因捕获的成功就展示猎具般的炫耀，也是一种特殊的图腾。

半山彩陶上图案的结构还显示出一种特殊的骨式，那就是种种涡漩，它形成了一个个圆圈，这些圆圈有的很巨大，如同窗户一般满布在器物最膨大最突出的部位，半山人在里面填画上网纹或席纹。这种图案的骨式也影响到后世，给瓷器彩绘以启发，从而产生了“开光”的画法。所谓“开光”，就是在瓷器的图案当中留下一个窗形的空白，然后在里面画上与窗外完全不同的内容，这是一种分隔图案的特殊方法，早在4000年前已由半山人完成了。

画着网状编织纹的彩陶罐

半山彩陶在上世纪初被安特生发现之后，曾作为他主要的研究对象，这种精美无比的彩陶令这位来华的老外赞叹不已，深深为它们而痴迷。他和当时的国民政府约定，由他把这些刚出土的碎片带回国内研究，一切费用都由瑞典方负责，研究完后，写成的论文要在中国发表，还要将修复好的陶器中的一半归还回中国。安特生确实是这样做了，他在9年里分7批把修复好的彩陶交还给了中国，而另一半则留在瑞典的远东古文明博物馆，占大多数的就是那些精美的马家窑、半山和马厂型彩陶。他认为这些彩陶的美是举世无双、无与伦比的。自他之后，中国又发现了数量极多的半山型彩陶，大大地丰富了彩陶的宝库。（学术主持/撰文：王川（江苏作家、画家））

半山彩陶中的漩涡纹，开启了瓷器上的“开光”图案结构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