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微缩版中日文化交流史

涛声（隔扇画） 东山魁夷

金龟舍利塔

今年盛夏一部《长安十二时辰》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波欣赏研究唐朝建筑的风潮，同时我们发现，今天当我们感叹盛唐建筑风华的时候，不得不把目光投向日本奈良，因为那里保存了最多的唐风建筑，连同那些珍贵的历史图档、代代相传的营造工艺，都是人类文化的瑰宝。而唐招提寺，便是这瑰宝中的一颗明珠。

唐招提寺由东渡日本、弘扬佛法的中国唐代高僧鉴真和尚（688—763）亲手兴建，在日本佛教界地位崇高，是日本佛教律宗的总本寺院，这座具有浓郁的中国盛唐风格的建筑物已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1973年，建筑师梁思成参照唐招提寺金堂设计建造了位于江苏扬州的鉴真纪念堂。

近日，上海博物馆刚刚拉开帷幕的“沧海之虹：唐招提寺鉴真文物与东山魁夷隔扇画展”引起了巨大关注，作为该馆2019年度的压轴特展，该展览首次向中国观众展示了唐招提寺珍藏的5组11件与鉴真生平活动有关的珍贵文物，以及日本画家东山魁夷为寺中供奉“鉴真和尚像”的御影堂绘制的68面隔扇画。这些展品年代从8世纪到20世纪，横跨1200年的历程，堪称一部微缩版的中日文化交流史。

此次展览以鉴真和尚亲手营造的唐招提寺为时空背景，内容共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遥凌沧海”遴选唐招提寺珍藏的5组与鉴真相关的文物，包括日本孝谦天皇仿王羲之笔意所题的“唐招提寺”敕额，为供奉鉴真东渡带去的舍利的“金龟舍利塔”（日本国宝），描绘鉴真弘扬佛法、壮烈人生的《东征传绘卷》，宋刻本与和刻本的佛教典籍《一切经》，以及日本室町时代（15世纪）的设色画轴《鉴真和尚画像》。

其中，敕额中的“唐招提寺”四字为竖排双钩体，刻于木制匾额上。据寺院文献记载，此匾为唐招提寺初建之时孝谦天皇题写，挂在讲堂或者中门之上，以行书书写，字体纤细，略有王羲之的风格。“金龟舍利塔”是为供奉鉴真带去日本的舍利而铸造的容器。舍利塔为铜铸鎏金，塔顶屋檐等各部分均按照宝塔的建筑结构制造，塔身采用透雕工艺刻画了藤蔓花纹（日本称作“唐草纹”），透过花纹可以看到存放舍利的唐代琉璃瓶，瓶中存放着鉴真带去日本的舍利，此次是首度回到故乡展出。

《东征传绘卷》绘于1298年，作品用生动的绘画故事描绘了鉴真东渡时的各种艰辛苦难，以及鉴真到达日本后受到的欢迎与款待。画中大部分故事情节根据日本奈良时代著名学者淡海三船编写的《唐大和上东征传》绘制，1298年由唐招提寺的下属寺院，地处镰仓的极乐寺僧人忍性负责规划制作，进贡给唐招提寺。该作共有12卷，15世纪后期已经演变成5卷的形式。此次将展出两卷，展期内将经历一次换展。

日本各个时代的绘画、工艺作品中几乎都有一些或展开故事情节、或描绘故事中某个特定场景的画面。这种表现形式被称作“物语绘画”。在“物语绘画”中，从右到左横向展开，既放绘画，又放相应叙述文字的书画长卷被称作“绘卷”。《东征传绘卷》便是绘卷中的上乘之作。绘卷由中国传去，形式类似于古人所作之“长卷”。在绘卷中，观者在观看过程中占据主动位置，有权决定展开画卷的速度，按照自己的节奏欣赏。在观看过程中，故事的发展与观赏的时间相互交叉，使人进入故事，与故事中的人成为一体，代入感很强。

东山魁夷是日本战后非常知名的风景绘画家和散文家，其画作很有禅意，无论什么风景，在他的笔下便安静了下来，优美而绝无喧嚣之感。1970年岁末，东山魁夷收到唐招提寺的邀约，请他帮忙制作御影堂的障壁画。在此之前，他已经完成了东宫御所壁画《日月四季图》和皇居新宫殿壁画《黎明潮涌》，声誉正隆。然而，面对这座千年古寺，东山魁夷还是非常敬畏，因此花费若干年的时间考察、感受、探索。这些心路历程，均收录在他的散文集《唐招提寺之路》中，真切感人。

此次展览的第二部分“情景交融”，展出了东山魁夷受邀为唐招提寺御影堂绘制的68面隔扇画。隔扇画是日本室内隔断空间的拉门或墙壁，通常以绘画为题材，是日本传统的一种室内建筑美术作品。从1971年起，东山魁夷为创作这些极富历史意义的隔扇画，研究鉴真的生平与唐招提寺历史，遍访日本的名山海景，于1975年5月完成了《山云》和《涛声》。他3次游历中国的自然名胜，吸取中日古代绘画艺术的精髓，将其胸中的情与景完美地交融在画作中，于1980年2月完成了《扬州熏风》《桂林月宵》和《黄山晓云》，最后在坐龛内部绘制成《瑞光》。这些史诗般的巨制从构思到完成花费了东山魁夷10年心血，是其创作生涯中的一个里程碑，在其中更是能追溯中日文化交流的渊源。

此次展览的内容策划金靖之介绍，御影堂内供奉着鉴真和尚像，每年只开放三天，观众能看到这些隔扇画的机会极少。眼下正值唐招提寺全面修整之际，于是促成了它们的中国首秀。布展时，工作人员特地以御影堂建筑为本体，按照原来的格局设计展厅，基本复原了隔扇画的室内场景，让观众身临其境。

此外，展览还展示了唐招提寺收藏的中国佛教界领袖、杰出的书法家赵朴初的两幅书法作品，以纪念其在上世纪80年代积极促成唐招提寺鉴真和尚像回归故里的善举。

让这些珍贵的文物画作齐聚一堂，观众除了能够欣赏艺术品本身的精美绝伦与艺术价值，更能感受背后那些作为中日友好见证的故事，这是对古往今来为中日文化交流做出贡献的先贤先学的纪念，也是一次续写中日两国友谊的艺术篇章。 （上海博物馆供图）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