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孟民
细细的雨丝,像牛毛,像麦芒,悄无声息地从空中落下,就像有人给地上撒细沙,唰唰唰,落在地上倏然不见了。落在塬边细密的野草上,像银珠般地滚动。落在杨树柳树桃树细嫩的芽儿上,那嫩绿的叶子笑嘻嘻地张开嘴儿吮吸一滴滴雨露。塬下青堂瓦舍,错落有致,沐浴在蒙蒙细雨中。拔节的小麦在雨雾中呈墨绿色。一会儿深,一会儿浅。猕猴桃园一个挨一个,桃树和架子远眺像列队的士兵。石头河绕塬的东边蜿蜒向北,在310国道以北不远处与渭河交汇,麦李河绕塬西边顺流北上,似乎与石头河打着招呼,兴高采烈地拥入渭河的怀抱。烟雨蒙蒙,站在五丈原边远望脚下的土地,高铁如一条白练横贯东西,再远处的高速公路、陇海大动脉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好久没有登上五丈原了,好久没有看到春雨中的五丈原下了,好久没有呼吸这片神奇土地的气息了。
五丈原,背靠秦岭三面凌空,悬崖峭壁,是三国时诸葛亮屯兵伐魏的地方。它传颂着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千古英名,也留下了诸葛亮出师未捷、壮志未酬的无限遗恨。望着雨雾中雕梁画栋的庙宇,悠远的钟声带给人无限遐想。回眸庙宇周边那满是春意的绿色,吐露芬芳的花儿,以及现代气息的村舍和过往的笑靥,内心又升起无限的感慨。
五丈原的春,满眼都是新的,全身都像刚出生的娃娃,翠绿鲜亮,活蹦乱跳。
东方泛鱼肚白,农家就打开了棕红色的铁皮大门,婶婶媳妇们争着扫街巷,大爷不忘给绿化带松土。小伙姑娘换上薄呢子,着风衣,脚蹬时尚的运动鞋,一个油门,摩托车、小汽车、三轮车就在街巷流动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塬下的工厂奔去,身后扔下一串欢快的笑声,蛰伏一冬的村子活泛起来了。
远处的秦岭墨色如黛,脚下铺展的土地正由灰色渐变浅绿、淡绿、墨绿。
塬上的麦苗开始拔节,黑黝黝、绿生生,吸足了春雨的叶片像一把把利刃伸向天空,细密的雨珠从这片跳到那片。
站在刀削壁立的塬东边的崖边,金灿灿的迎春花在脚下摇曳。干枯的蒿子秆、野草蔓、酸枣扯着裤管,正在你挣脱时,枯草下爬出嫩乎乎的绿枝,柔弱的叶片眼巴巴望着,给你一个惊喜的眼神。再远望,一块块大小不一的方田,讲述着当年蜀军垦田造地的艰辛。如今,产量低品质差的水稻谢幕,营养丰富的猕猴桃登场。早晨水雾蒙蒙,傍晚炊烟袅袅,田成方树成行,渠水汩汩绕田转,清流昼夜润家园,一派江南风光。沿褒斜古道而行的姜眉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使秦岭南北货畅其流。实际上,对得起这个称谓的还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
崖下石头河满河滩是白花花的石头,清流蜿蜒而下,像一条银带落入人间,洁白圆润,如玉似翠的石头,曾是我孩时追逐的快乐时光。田埂上,不知名的野草一夜间醒来了,河两岸泛绿,从地头走过,白色的鞋底上就会染上草绿色。
塬的西边,早先是三线建设时的沃土。新兴的理念从沟外传播给新兴的青年农民,曾饱受贫瘠之苦的农村人,走出山沟,把山外的世界驮进了山里。坡上果园里,一对对农人正趁着雨后的墒情翻地、施肥。菜园里劳作的人,一声秦腔消解了半天的劳累。
翘望千年前的蜀仓、魏延城、三刀岭、葫芦峪的故事,烟雨中渐渐消退,留给人无限的遐思。高楼、绿树相间,一应俱全的家什,与爽朗的笑声,正将蓬勃而出的绿意写满乡村。
站在塬边往北望去,崖畔的杨树、泡桐、土槐绿色染满枝头,柳枝带着浅浅的绿,随着风儿摇曳,就像姑娘飘逸的长发。桃花盛开,纯白、粉白、粉红、大红,点缀着偌大的坡面,淡绿向深绿过渡,从塬顶向塬脚铺展。麻雀、喜雀、锦鸡在地上跳跃觅食,听到响动,“哄”的一声飞向枝头。
古老的魏延城被一座座钢构厂房替代,一个挨着一个,国内最大的汽车城正悄然崛起。南北东西纵横宽阔的柏油路边,小汽车停得满满当当,使你不得不相信这里即将成为一个新城。路两侧红叶李滚烫的叶片,似鲜红的血液,如呼呼作响的火焰,赋予这里新的色彩、希望和未来。
渭河向东不息流淌,收拢了秦岭沟溪的碎流,两岸河堤路上的女贞、侧柏、南天竹、剑麻、红叶石楠、麦冬草,就像脱去棉衣的姑娘,抖擞着身姿,为晨练的人们欢呼鼓舞,唤醒沉睡在灵魂里的追求。清凌凌的河水,滋润着天地万物。白嘴鸭、鹭鸶在河滩上悠闲散步,不时抓到一个猎物腾空而起,把一串串欢快的鸟语留给宽阔的河流。一座座大桥将南北两岸连成一体,五丈原与蔡家坡成了全国小城镇的标杆,一拨又一拨的人流在这里追寻乡村振兴的答案。
五丈原的春是普通的,又是特别的。亲近它,会解除心中积攒的烦恼,会使郁闷的心境一扫而光。五丈原的春是厚重的,走近它,仔细阅读它,慢慢品味,定会有别样的收获!